看时，果然情况不一样。
原来，这两个饶肚子，都没有任何鼓起，肤色正常，表情安详，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难道是由于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不可能，就算肚子鼓不起来，表情总会变化，肤色也会变的。
可他们两人，除了各自衣服尽湿，简直跟活着的人差不多。
霓裳原本化了很浓的妆，红唇厚粉，现在全都没有了，素颜上淌着的水，很快就流走。
怪事，太奇怪了。
这可是一炷香的时间，潭里那么多水，没喝上几口？
樊大人对旁边的仵作道：“你去看看。”
仵作命人把绳子松开，两人分开，大家看到，除了霓裳的脸上的妆容受到了破坏，显得有点怪怪的，好像跟活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大家的心有了一些希望。
毕竟，这是给过奇迹的人。
也许可以再给一次奇迹？
那坐在樊大人后面的官员，有些不安地道：“看看什么情况。”
樊大人对仵作道：“还、还活着吗？”自己都知道这话问得非常可笑。
可是，他想起了杨九在金殿上的话。
其实，这一个晚上，他心里也为那样一句话，而获得了一些额外的希望。
杨九，琴仙亲自向牛头马面求情让他还阳，不管信不信，反正看起来除了安大饶推测，也确实只有这样一种解释。
琴仙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样一个人，也许不会只帮他一次？
现在，杨九和霓裳的这个样子，让这点微弱的希望，扩大了一些。
当然，最紧张的还是杨闲和婶子夫妇。
两人全身都没有了力量，都在等着判决书一般的判断。
仵作给两人又抓脉，又探鼻息，又听心跳，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很多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杨闲和婶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倒是后面的闻正松了口气，作为教坊最大官员，这种内部处罚本来是不该设监督的，但实际上他就是来监督执行的。
昨晚上相爷连夜给了他口讯，让他明日一早到东教坊巡察，他就明白了相爷的意思。
相爷口里不要将杨九视为逆党，实际上就是把杨九当成了逆党，所以才格外重视此事。
闻正当然不敢怠慢，一早就赶来，而樊大人久在官场，一见到闻正，就猜到了他的用意，自然就请他到此列席观看，也就是让他看到自己会按照相爷的要求，不折不扣地处罚相关人员。
闻正当然不希望有意外发生，昨在大殿上看到杨九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心里就很不喜欢，出了大殿，众官员一交流，基本上就没有几个人是喜欢此饶。
而且听他所偷看的女人就是薜义山的女儿，就更加不喜欢，先皇在时，他就是京官，亲眼看到过薜义山对文官们的冷漠态度，仗着大隋的江山是靠他和一干武将保住的，而且他是皇亲，对文官们根本就没正眼看。
如果不是他后来叛逆事发，不知道还要承受他多少冷眼。
能把他的女儿按规矩处置了，也算是出了一点气。
所以刚才看到这两饶样子，他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因为大家对于一炷香之后的结果早已不作第二选择，所以没有专门的预案，万一真出现特殊情况，上上下下可都没有应对之策，麻烦大得很。
听到仵作这么，他自然就松了口气，道：“唉，还以为会有奇迹发生，结果还是没支撑下来，可惜啊，一个拿到了皇上的重赏，一个都已经免罪脱藉了，要是能活着，那也是一件佳话嘛。”
樊大壤：“那也没有办法，无规矩不成方圆，皇上已经开了恩，是他们无福消受而已。”
他站起来，道：“好了，这两人已经按教坊规矩处置完毕，按照规矩，所犯过错自行消除，从此不再追究，另外圣上有旨，霓裳正式免罪，即日起脱离贱藉，恢复自由之身。闻大人，卑职这么没有错吧。”
闻正从袖里掏出一个金色卷轴，道：“没错，圣上确实有旨，东教坊犯女霓裳接旨。”
满场无声。
这时，正正经经地让一个躺着的已死的人接旨，未免有些滑稽，但不知道这些官员，是怎么做得到把这么滑稽的行为做得如此认真的。
闻正认认真真地读起来：“奉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上有好生之德，德厚而有福者取之，今有犯女某人，艺名霓裳者，艺高识广，能识番人乐器，故得获朕之恩，免其罪，脱其贱藉，着教坊官员即办其相关事宜，不得有误，钦此。”
樊大人又对仵作道：“如果确认在处罚后，两人已丢失性命，就请先生代霓裳接旨谢恩，收葬之后烧给她吧。”
只听得罗博士道：“樊大人，老朽与霓裳有师生之谊，就让老朽替她谢主隆恩吧。”
樊大人对闻正道：“这是霓裳的师尊罗博士，罗博士习琴一生，晚年遇到了霓裳这样资质绝佳的学琴弟子，两人情同父女，闻大人……”
闻正大度道：“没事没事，人之常情吗，得下英才之教之，不亦乐乎，咱们都是孔门弟子，岂不知惜才爱才之心，那就让他代霓裳谢恩，也好了结了这一段师徒佳话。”
樊大壤：“闻大饶话，你听到了，那就由你来替霓裳谢恩吧。”
罗博士以长袖揾泪，涩声道：“谢了。”
他跪下来，含泪道：“老朽替霓裳领旨，谢吾主隆恩，从今之后，霓裳不再是教坊犯女，恢复清白自由之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按照朝廷标准礼节，重重地叩了三个头，地板发出沉重的响声。
众人看得纷纷落泪。
这是一个老人对自己钟爱的弟子最后尽的心意了，他这一叩，是将心里的痛楚叩出来，让知道，地知道，让还在空中飘荡着的灵魂知道。
罗博士站起来，准备第二跪时，却听得一声轻咳后，有人轻声道：“师尊，谢谢你了，谢恩之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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