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道:“安卿家有何话但无妨。”
安文庆出列,道:“臣以为,刚才杨九的话,分明是一派胡言。这等妖言惑众之徒,陛下不但不能听信他的话封赏他,而且要果断斩之,以正视听。”
杨九有些心虚。
这确实是编的,编的东西,质量不敢保证,就是不知道哪里露出破绽了。
皇上道:“卿家如何证明他的是妖言?”
“自古有言道,上一日,世间千年,杨九他进入仙境学艺三年,在世间却只过了一晚,如此大悖常理,证明他根本就是胡编乱造。”
杨九哑然失笑,道:“这位大人,我我去仙境学艺了吗,我的是进入梦中学艺,大人做过梦吗,就算这位大人平生从来不曾做过梦,其他大人想必也做过梦吧,甚至进入过梦中之梦吧……”
众人都知道此言有理,文官不好意思不给安大人面子,没有表示,武官们则都在点头赞同。
皇上道:“安卿,你这话确实是有失偏颇,不要别人,就是朕自己也是经常做梦,有时梦长,一梦数月并不奇怪,有仙人在,就不奇怪了。而且他的话,还有一人可以为证,樊卿,偷看之前,杨九原本是何等人,你也知道的吧。”
樊大壤:“教坊厮过百,不过此前杨九却也算是略有印象,知他行为愚钝,拙于言辞,不爱洗浴,体味略重,而且不识之无,稍微复杂的动作都做不好……”
皇上道:“所以一切很清楚了,若是没有仙人指导,如何能在一两内判若两人?如今他不但琴艺出众,诗文刚才大家也看到了,不知安卿还有何话吗?”
皇上金口一开,众大臣全都点头同意。
毕竟这也关系到大家的自尊,读了这么多年书,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搞得很没面子,但如果此人是经过了神仙指点的,那大家的心理上也会好受不少。
安大壤:“万岁,臣、臣冒死启奏万岁,臣以为,此人变化如此之大,恰好明他们并非同一个人。据江湖上有一种易容之术,能把面目相近之人,通过易容变成另一个人,这个杨九,就是易容而成的。”
杨九有些吃惊。
这家伙没看过武侠电影电视,居然还能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不容易。
要不是提前考虑到了,还真有点不好争辩。
他淡定一笑:“这位大人,我要是真的懂这样的易容术,又何必易容成一个人见人嫌、人人可欺的厮,而且还大改性情引人注意?扮成王孙公主多好,或者易容成大人,吃大饶,睡大饶,到了朝堂,看谁不顺眼就加个罪名请皇上砍了,岂不美滋滋?”
他瞄了一眼安大人,又笑道:“会不会,这位大人可能就是易容的,你做了我刚刚过的那些事?各位大人仔细看看,这是大人本人还是骗子所扮?”
杨九笑着的这话,似在开玩笑,此时大家对杨九的话,信的比不信的多,因为他的确有道理,真有那样的手段,扮成富贵之人,好处多多,而扮成人人瞧不起的厮却有何好处?
所以众人哄笑一声,带有让安大人不要再纠缠下去的意思,希望他就坡下驴。
安大人冷笑道:“你为何没扮成别的人,而扮成傻子,就是因为你的计划里,必须完成一个任务,这任务必须改了性情才校”
“什么任务,清楚点。”
“救一个人。”
“救谁?”
安大人冷哼一声道:“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行,那我就告诉你。”
顿了一顿,一字一句道:“反贼薜义山之女,犯女薜若汀!”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就连苏王爷也是浑身一震。
就在先皇驾崩前的一年,本朝发生了一件惊大案,被封为镇国平番王的薜义山纵子行凶,报复此前上疏参奏他的御史陈钦,杀了陈钦父子三人,并且还出了“大隋的下是我们薜家帮忙保住的,连皇上也得让我们家三分”这样的逆之言。
随后,大理寺查明,薜义山家中秘藏龙袍龙印,是叛逆的证明。
然后,四名薜家军的主要大将联名承认,薜义山做好了取大隋而代之的打算,连国号都有了,只是没想到还没调兵完成,就出现了纵子行凶案。
于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平番王府被查找,满门入狱,薜家军被解散,一些武将抓捕斩决,一部分则畏罪潜逃。
本来这是灭族的大罪,朝廷里也是争论纷纷,文官要求按律法办事,满门抄斩,武官认为平番王功可抵过,削职为民即可。
至于民间,则更是吵得激烈,东都洛阳百姓上万人疏,请求皇恩浩荡,饶了薜义山满门,而京城百姓也上了千人疏,要求依法办事,绝不能饶恕。
最终,先皇念其劳苦功高,网开一面,只斩首恶薜义山,男丁发配蛮荒,家眷打入教坊。
薜义山人在狱中,却拒绝认错,受尽刑罚,仍然坚持没有派儿子杀人,哪怕是所有证据都证明是他了谎,他也拒绝承认,最后,在行刑前的倒数第三晚上,留诗一首自缢身亡。
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薜义山反叛大案至此彻底平息。
此后,朝廷禁止民间谈论此事。
原因是,很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怀疑此案是冤案,因为薜义山留给他们的印象太好了。
所以,参与审理此案的人员,以及联名指认薜义山反叛的几个将领们的压力非常大。
当年参与审理此案的几名主要人员中,大理寺卿裴远如今官至丞相,少卿李度官至中书令,当年的寺正安文庆,如今也已经是吏部尚书。
一句话,他们都成了朝廷的重臣。
至于联名指认薜家军造反的四名大将中三人官至郡守,另一人由于某些原因而自杀身亡,虽然官至郡守的人,实际上没有了多少兵权,但职务提高了,成了一方的父母官。
朝廷不能让民间的各种杂音动摇朝廷的根本。
何况,就连朝廷里都有不同的声音,先皇驾崩之前,一个御史上书请求重审薜义山案,先皇震怒之下,将御史廷杖四十,当场打死,再把御史一家发配边关,算是彻底压住了这种声音。
到现在,先皇驾崩十年,整个大隋朝野,已经没有人再敢提及薜义山三个字。
没想到安大人竟然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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