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动动?试试身体还能不能动?”崔七的声音透着害怕。
能不害怕吗?这要是砸瘫痪了,这辈子都还不清这份人情债!
“七你没事吧?”窗外传来许巧巧的声音。
狂风吹得她站立不稳,手抓着窗沿稳住身体。
“娘,我没事儿,你快回屋子。”崔七大声回道。
与此同时,狂风在屋内肆虐,将瓶瓶罐罐吹得满地滚动,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咚!”裴寂身体一歪,背上的房梁落在土坷垃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胳膊突然泄了力一软,趴在崔七的身上。
猝不及防。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崔七急忙伸手轻拍裴寂的脸,连声喊道,“裴寂!裴寂!我胆儿,别吓我啊~”
裴寂:……你胆?
“我没死!”裴寂再一次感觉到崔七聒噪。
还有她的手到底在做什么!
“没死就好!”崔七后怕地收回手,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想要从裴寂的身下挪出来,查看他背部的伤势。
裴寂感觉到身下的一抹柔软,比刚更……
腹像是有一团燥热的火在燃烧。
这分明就是考验他的克制力。
他强撑起双臂,两人身体隔开一拳的距离。
崔七成功从裴寂的身下挪了出来,下了床,站在床边。
此刻点灯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准备烧堆火照明的时候,裴寂动作略微吃力地翻转过来,看着呆愣、不知如何是好的崔七。
在他眼中,平日里的崔七就像一只滑不溜秋的泥鳅,浑身透着机灵劲儿。
可眼前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他却从未见过。
眸子划过一抹柔软,“亮再。”
他翻过身子平躺着,床很硬,咯的背部更疼了。
“啊?亮可以吗?”崔七怕耽误病情,万一砸出个内外伤,拖的时间越长越不好。
她望向窗外,狂风依旧怒吼着,估摸着还有还有三个时才亮,不能等。
“不行,我带你去找老怪头!今夜这觉也是没法睡了,还不如去城内。”完,崔七转身就要去套牛车。
没有十级风,人是吹不走的。
这路可以赶。
裴寂握住她的手腕,“不用,我的伤无大碍,睡觉吧……”
崔七的手腕被握住,走不开,他又不松手。
僵持片刻。
崔七无奈妥协。
“好,不去,你撒手。”
裴寂松手,阖上双眼,眼尾轻颤。
崔七想了想,最终爬上床,侧躺在裴寂的身边,双手枕在脑袋下,瞧着裴寂。
她不睡,守夜。
裴寂:……
被她死死盯着,怎么睡。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的风声渐渐停息。
崔七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而身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屋子内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杂物散落一地。
这家伙有伤怎么又跑了!
蒙亮,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部起来收拾吹得乱糟糟的院子。
崔七穿好衣服,出了屋子。
院内,许巧巧正长吁短叹,瞧见崔七出来,连忙上前围着转了几圈,确认没啥事,泪眼婆娑地瞧着没了屋顶的屋子。
“这老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崔七心疼地抱了抱许巧巧,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娘,屋子没了可以再盖,只要我们平安就好。我不放心叔,过去看看。”
“嗯、去吧。”许巧巧抬手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泪水。
丫头得对,人没事儿就好。
崔七也是暗自庆幸,得亏上次藏钱没藏在屋顶上。
九望着没了屋顶的屋子,瞪着眼睛惊讶道,“七姐的屋顶去哪了?八姐咱俩去外面路上找找。”
……
崔七朝着村西尾跑去,边跑边想,她得去城内找老怪头,那老头肯定知道裴寂住哪。
这一路,她瞧见有五六家,与她家一样,屋子年久失修,屋顶被狂风掀翻。
远远地,崔七瞧见崔有粮临时搭建的草屋完好无损。
人正在院中,捡起被大风刮来的断树枝。
崔七见没啥事,转身往家的方向折回。
走到牛婶家时,听到九的哭声。
抬眼一看,隐约瞧见八和九站在隔壁的高门之前,好像在与乘风争执着什么。
崔七怕俩妹妹吃亏,一路跑。
距离一百米的时候,听见九叉腰喊道,“你赔我家屋顶!”
“你这刁钻的丫头,你家屋顶坏了干我什么事儿,我还没你家屋顶磕坏我家门呐,磕坏你们可赔不起,别在这倒打一耙了!”乘风双手抱臂,站在台阶上,鼻孔朝,盛气凌人。
“哪磕着你家门了?你要是有眼疾尽早看!在这乱叭叭,你……”
“住嘴!”八呵斥。
九不可置信地看向八,一张脸委屈道,“八姐,你训我?”
“瞧瞧你姐姐,多……”
“我让你住嘴!门坏了我们赔给你就是了,我们屋顶坏了,你也得赔!”八沉着一张脸。
想当初,她也曾是之骄女,如今却要跟一个随从在这斗嘴。
但她心里清楚,以后的日子指不定还有多少糟心事,可有一点她很肯定,家人绝不能受气。
“呦!我来瞧瞧到底磕哪了……”崔七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盯着院门细瞧,哼!用放大镜看也看不出哪磕坏了。
一个大男人一叽叽歪歪跟个姑娘似的。
而她家屋顶的三角梁,确实为利刃削断。
崔七盯着乘风腰间的佩刀,正想讨回公道。却听见门“嘎吱”一声打开。
眼前出现一张跟裴寂有着几分相似的脸。
不同的是,面前之人脸上总是挂着谦谦君子的温和笑意。
他跟那位“芙蓉”姐的关系是?
“乘风不得无礼,道歉!”裴宴尘目光深沉看向乘风。
乘风一听,即刻朝着崔七,八还有九道歉,“是在下唐突无礼,还请海涵。”
“哼!”九歪着脑袋,不搭理。
八沉默。
“八、九我们回家,屋顶不要了!”崔七完迈下台阶,今日就不计较了,她不想跟这个不知什么路子的男人有交集。
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且慢崔姑娘。”裴宴尘跨出门口,站在门外。
“有事?”崔七戒备地看着他,狼的事情都还没搞清楚,现在又突然成了邻居,透着古怪。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像表面那样温润有礼,他的眼睛深邃如渊,根本看不透。
应当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比起裴寂更甚。
“我家随从坏了姑娘的屋顶,自是要赔偿给崔姑娘的,乘风~”裴宴尘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乘风从裴宴尘出来,就像是换了一个人,方才那股子傲娇不见了。
崔七觉得他此刻像个机器人,面无表情,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带犹豫。
“是,公子。”
乘风从袖中摸出五两的银锭子,朝着崔七双手奉上。
崔七:收还是不收?
为何不收?
不收白不收。
“九收下~”背对着裴宴尘和乘风的崔七对着九眨了眨眼睛。
九心领神会,咧嘴一笑,“好嘞,嘿嘿~”
“麻烦你腰低一点,我够不着!”九一脸真无害,看着乘风,笑得眉眼弯弯。
乘风闻言,腰微微弯下。
“不行,还是太高了,再低点。”九朝下招手。
乘风的腰弯成了九十度。
九拿过银子,随手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谢了哈。”
裴宴尘瞧着崔七离开,眸色深沉看向乘风。
乘风顿时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
“七姐给!”九将银子递给崔七。
崔七摇头,“给娘吧。”
九拿着银子,献宝似的给了许巧巧,至于这银子怎么来的,并没有细。
崔七套好牛车,朝着城内赶去。
老怪头正在医馆内收拾包袱,包袱里没有一件衣服,全是瓶瓶罐罐。
背在身上“哐哐当当”响个不停。
“老怪……师傅您这是要跑路?”崔七刚停稳牛车,就瞧见老怪头正在给医馆的门上锁。
“跑啥路,我呀是要去找我徒儿。”
老怪头完呆住了,转身一看,笑得胡子飞起,“哎呦!乖徒儿自己来了!省得我老头子去揪了,哦不!是去找……”
崔七跳下牛车。
难怪那日放她走,原来是盘算好了。
上门堵我。
“裴寂呢?”崔七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相公在哪,师傅怎么知道。”老怪头矢口否认俩人认识,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真不认识还是假不认识?”崔七甩着手中的赶牛鞭子。
“那、那自然是真的……师傅还能骗你?”老怪头笑得老奸巨猾。
崔七见老头油盐不进。
挑眉改变策略。
“师傅,昨夜大风您知道吧?”崔七转身将赶牛鞭子丢到板车上,然后双手狠狠搓了搓脸。
再转身时,一张脸通红,眼尾也发红。
“知道啊,你这咋了啊这是?”老怪头瞧着崔七似是要掉下泪珠子。
感觉不对劲儿。
“昨夜狂风吹飞我家屋顶,一根房梁掉落,相公替我挡下,砸到了背,他受了重伤,我、我找不到他了……”
崔七着,声音哽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别别别,徒儿你别急啊,臭子不会有事的,他的骨头比铁硬。”老怪头望着崔七可怜巴巴的样子,安慰着。
“相公为救我受伤,我若是不能亲眼瞧见他无碍,我……”崔七背过身子,假装抹泪。
老怪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徒儿,心疼着呢。
见不得她掉泪珠子。
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师傅带你去找臭子!”
崔七见目的达成,嘴角勾起,不是不认识么。
老怪头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那臭子定是没坦白自己的身份,不然徒儿也不会找到这里。
自己要是挑破了臭子的身份,后果有点严重……
老怪头呲着大牙。
崔七可不会让他反悔,拽下他身上的包袱,斜挎在身上,“师傅,快走!”
老怪头无奈,惹怒了那子,只能去老裴头那躲躲了,坐在板车上,就一直在想是带徒儿去裴府,还是去臭子的私宅。
正犹豫着,对面疾速行来一队人马,铁蹄踏在石板上,蹄声阵阵,听得人心慌意乱。
崔七生怕冲撞城内的权势滔的贵胄,赶着牛车停靠在墙角边。
抬眼看去,马上的人穿着醒目的玄色飞鱼服。
目光又落在为首之人身上,只见那人一阵风似的从身边掠过。
只留给她一闪而过的侧脸,以及崩得笔直的背影。
身上红色的飞鱼服张扬如火。
崔七愣住了!
那侧脸?
是裴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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