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落成，郑铁山郑重地取出自己的私印，在契纸上钤下鲜红的印迹。作为见证人，他拍了拍宋成的肩膀道：“里正那边我会和严掌柜一同去办，等用印后，再给你送一份回来。”
“成，恭喜了。”郑铁山眼中带着赞许。
宋成微微欠身：“该是我谢过村长才是。今日不如留下吃个便饭？”
“使不得使不得！”严知殊急急摆手，像捧着宝贝似的将契约仔细叠好，揣进贴身的暗袋里，“我们这就去找里正，再耽搁几日，怕是要误了年节前的书剩”
宋成会意，朝焕丫递了个眼色。少女立即会意：“严掌柜稍候，我这就去取书稿。”罢提着裙摆快步走向厢房，鞋底在青石板上踏出轻快的声响。
严知殊望着焕丫的背影，摩挲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突然压低声音道：“宋秀才，你这妹子...可不简单呐。”
宋成眉梢微挑，“严掌柜何出此言？”
“嘿，还跟我装糊涂。”严知殊眯起眼睛，脸上的肥肉堆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这丫头谈生意时的架势，比我青简轩的二掌柜还老道。上次来送书稿那得，头头是道，半点不虚的。”
他竖起一根胖乎乎的手指，“这样的本事，可不是寻常娘子能有的。”
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严知殊立即噤声，又恢复了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焕丫抱着个青布包裹快步走来，发间的木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严知殊眼睛瞪得溜圆，下巴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抖：“这...这么多？”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不敢置信地点零，“上回才一本，这次竟有四本？”
焕丫嘴角噙着笑，宋成从容解释道：“闲来无事，多抄了几册。严掌柜可要过目？”
“要！自然要！”严知殊忙不迭地应着，迫不及待地拿起最上面一册。
书封用靛蓝棉布装帧，上面工整地写着《青灯洗冤录》几个大字。
翻开内页，字迹工整如印刷，墨色均匀，连行距都分毫不差。
“啧啧，”严知殊摇头晃脑，脸上的肥肉跟着颤动，“宋老弟啊，你这般精细，可叫其他抄书人怎么活？”
他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书页，“那咱就按老规矩？”
宋成颔首。
严知殊便从怀里掏出个绣着铜钱纹的锦囊，倒出四两碎银：“这二两是抄书的钱，剩下的算是定金，以后每月结一次账，如何？”
银子在桌上叮当作响，映着窗外的光，格外晃眼。
宋成微微颔首，接过钱袋转手就递给了焕丫。
少女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默默将钱袋收进袖郑
严知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笑着起身，朝郑铁山使了个眼色：“时候不早，郑村长，咱也该去寻里正了。”
言罢，两人一齐起身告辞。
送客归来，焕丫捏着钱袋站在屋檐下。
她伸出手，想把钱袋递给宋成：“成哥，这个——”
话没完，恰好对上男人看过来的视线。
宋成没有接，只是搭着轮椅扶手，静静地望着她。
那目光如檐下融化的雪水，清澈又温热，看得焕丫耳尖发烫。
“成哥？”她又晃了晃钱袋，声音轻得像片雪花。
檐角滴下一滴水珠，在地上溅起一个的涟漪。
“嗯。”宋成应了声，“不是了，这银子拿给你买牛车的？”
“那现在还不到时候嘛。”她笑着，把钱袋放到了宋成的怀里。
她也不跟宋成多，把钱袋放到他腿上：“等开了春要去买牛车的时候你再给我就成。”
完人就跑进了灶房，半点不给宋成反应的机会。
“这丫头。”
宋成轻叹着摇了下头，嘴角的笑里也藏着几分无奈。
“笃笃笃。”
敲门声骤然响起。
宋成抬眸，院外响起了郑铁山的声音。
“成，成开下门嘞！”
宋成还没动作，灶房里的焕丫先跑出来开了门。
“村长咋了？”
郑铁山朝焕丫笑了下：“还有件事忘了跟成了。”
“那您快进来。”
焕丫侧身让开，郑铁山匆匆走到堂屋前，低声跟宋成了几句。
焕丫偏头看了眼，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也就没管。
郑铁山完后又拍了拍宋成的肩膀，“这事就靠你了成。”
宋成正色道：“村长放心，我定会处理好。”
“成，那我走了。”
郑铁山摆了摆手，又匆匆离开。
焕丫本想让他带点东西路上吃的，等她出来时人影都不见了。
“跑这么快啊……”焕丫嘀咕了句，看了眼手中的饼子，只好转头问：
“成哥，吃点饼子不？等婶子回来再开饭嘞。”
“好。”
焕丫便给宋成送了过去。
大虎闻着香味就凑过来了，蹭着焕丫的腿，一双狗狗眼亮晶晶的。
“这是你的。”
焕丫给它掰了一块，大虎咬着就跑自己的垫子上趴着去了。
宋成看了它一眼，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饼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没那么香了。
日子一闪而过，转眼便是腊月二十九，也是今年的除夕。
一大早起来，宋母就垫着凳子，跟焕丫一起把门上的春联给贴上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过了二九就是新年咯。”
宋母把横批贴上后，跳下凳子拍了拍手：“不错不错，成这字是越发好看了。”
焕丫跟着点头，声念了一句：“笑迎八方客似云，喜纳四方财如雨，鸿员头，鸿运，当头？”
她眨了下眼，笑了起来：“成哥这对联写得，新的一年咱们家肯定能挣更多钱了！”
“哈哈哈哈那肯定的。”宋母笑着附和道。
焕丫又念两遍，越看越喜欢。
宋母瞧她一脸傻气，又偏头看了眼坐在轮椅上正看着这边的宋成，勾了勾唇。
这子倒是会讨人欢心。
“对了焕丫，今的年夜饭做啥？”
起正事，焕丫也回过神道：“先把米鲊炒了，秀英婶他们都要，我先炒好了给他们送去。”
“成，我给你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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