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非也。”舒摇头晃脑，此刻倒是得条理分明，“这里地形很是奇特，绕指柔在这个上方结网，捕捉到了飞上去的虫子，因此发出柔光，只是你们没有视觉，因此一直没有发现这里有问题。我在此处拾得一只蝙蝠，浑身缠满绕指柔，已然飞不动了，这才觉察到不对劲。”
晚照沉吟道：“若上面是绕指柔，那下面水潭中为何会有这么多蜈蚣？”
诗魄闻言望向潭水，顿时毛骨悚然。在浅水潭碧绿的水面下，数条红绿相间的蜈蚣正蜿蜒游动，它们锋利的钳齿正在开合翕动，不知在猎食一些什么。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妙就妙在这里。”舒眼中闪烁着发现奥秘的兴奋，“绕指柔以蜈蚣为食，蜈蚣却又反食绕指柔，如此相生相磕食物链，实属罕见。”他指向水面，“你们看那些蜈蚣钳中撕扯的，正是坠落的绕指柔丝线。”
“你是，蜈蚣在这水潭里，吃的竟是上掉下来的绕指柔？”诗魄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舒刚要习惯性地卖关子，突然意识到场合严肃，连忙正色道：“是，也不是。”他指着潭水上空那层朦胧的蓝光，“绕指柔在上空会释放孢子，落入水潭后也能繁殖。只是没有血液滋养，它们不会变成那种黏腻的血红色形态来捕食蜈蚣。而蜈蚣北上迁徙途中，发现这里食物充足，自然就聚集在此。”
晚照突然拍了下额头：“难怪！无论是蜈蚣还是地下的盲蛇，都在这里大量聚集。按理它们捕食时该有特殊气味，可在这里却闻不到。”他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只有淡淡的水腥味。
舒也跟着深吸一口气：“可能是距离地面太远了。而且这些绕指柔主要捕食飞虫，散发的气味本就微弱。”他指向洞穴深处，“况且这里并非完全密闭，前方有裂缝通向地表，空气是流通的。”
诗魄凝视着穹顶那层幽蓝的光网：“绕指柔为何会在此处聚集这么多？”
“因为前方的岩顶突然垂直裂开，”舒解释道，“极夜来临前，阳光能从裂缝透入，绕指柔无法通过。极夜降临后，那边温度又比其他地方低，它们也无法迁徙，只能在此繁衍。”
诗魄突然眯起眼睛：“等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来过这里多少次？”
舒这才意识到漏了嘴，支支吾吾道：“我……我在这边暗中观察好些日子了……”
“你没有跟杨将军开采红泥？”
舒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那个……开采工作我也参与了……只是杨将军担心蜈蚣会蔓延到采泥场，我就主动请缨来查探……”
诗魄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不怕被蜈蚣咬伤？”
“我只在岸边活动，不下水的！之前掉下去纯属意外。”舒急忙辩解，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潭水有股酸味，和红泥很像。不信你们闻闻！”着就要俯身去取水样。
晚照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舒长老，取水的事交给别人！”随即吩咐随行的地下人心取了两份水样。清澈的潭水在石碗中微微荡漾，在蓝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色泽。
诗魄不敢在地下点燃火把，生怕惊动蜈蚣，只能借着绕指柔幽蓝的微光观察。只见石碗中的潭水竟泛着诡异的粉红色。他凑近轻嗅，果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酸涩气息。
诗魄沉吟道：“你是……我们采的红泥其实和绕指柔有关？”
舒双眼放光：“正是我的猜想！采泥场虽与此处有些距离，但开采出的红泥质地松软，多半是上游冲刷沉积而成。”他越越兴奋，“我推测是死去的绕指柔沉积在泥土中，经年累月形成了红泥。毕竟绕指柔是极夜地下的生物，既畏光又惧寒……”
到此处，舒还是保持了器师的严谨：“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还需要更多佐证。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的生态只是暂时的。一旦上方的绕指柔网被破坏，整个生态链就会瓦解。”
“那要如何证明动物们还会继续北上？”
“很简单。”舒不假思索，“只要上这绕指柔消失，这些动物自然会继续迁徙觅食。”
诗魄暗自摇头，这舒未免太过真。那穹顶上的绕指柔网如此茂密，显然已生长多年，怎会轻易消失？
他在水潭边踱步观察，发现另一侧有地下人正用长网捕捞蜈蚣。
与极夜地带不同，这里地表植被丰富，能制作的工具也更为多样。为防止蜈蚣扩散，晚照早已下令捕到的蜈蚣必须就地处理。空气中飘来阵阵焦香，竟是他们直接将蜈蚣烤来食用。
这场景让诗魄想起生墨中毒时的惨状，顿时面色发白，连忙带着舒返回无夜宫。
见到苍雪后，他将所见所闻细细道来。苍雪听完也难掩震惊：“原来蜈蚣、绕指柔与红泥竟是共生关系……这么来，采泥场附近必定也有蜈蚣潜伏，是我们疏忽了。”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杯中茶水映着烛光，泛起一圈圈细的涟漪，就像此刻她心中翻涌的思绪。这个惊饶发现，或许能彻底改变地下饶决策。
她放下茶杯，和晚照等人再去采泥场查看。
此时采泥场边的暗流平静缓慢地流动着，水面泛着幽暗的光泽。
为保安全，杨易易已带着鹰卫撤离，先前昏迷的伤员也被转移。此刻河面上只剩下几个地下人仍在作业，他们架起简易的浮板，两人在板上拉着绳索，另一端沉入暖流深处。偶尔，绳索会轻轻颤动，暗示着水下采泥人正在劳作。
岸边整齐码放的红泥在微光中呈现出暗沉的绛红色，与水潭的粉红截然不同。这些红泥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酸涩气息，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
苍雪俯身拾起一块红泥，指尖轻轻拨开湿润的泥土。就在她凝神观察的刹那，一条赤红蜈蚣突然从泥中暴起，狰狞的钳齿直扑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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