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丫却没察觉对方眼神的变化,只抬手抹了把眼泪,咬牙切齿道:
“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啥也不干,得找个机会把这事摆到明面上。
如今大姐都被大伯卖了换钱,谁知道哪他又丧心病狂的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她越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恨不能立马跑去和大房脱离关系。
另外两人闻言却没再出声,但心底却都有各自的心思。
一时间,灶房内只剩柴火燃烧发出的阵阵噼啪声……
*
自打老爷子去县城把老三接回来,家里的气氛便一日比一日压抑。
先是钱氏挨了老爷子一顿教训,带着身边一双儿女哭哭啼啼回了娘家,让左邻右舍瞧足了笑话。
紧接着,家里的老婆子(赵氏),经附近郎中诊断,发现她因接连受气,郁结于心,又无人照料,导致半边身子中风瘫痪。
经过几日调养,赵氏倒是能从床上起身,可日常已无法劳作,连穿衣吃饭都得有人随时搭把手。
而且赵氏瘫痪的是右边身子,平常吃饭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刚把稀粥送进嘴里,就从半边嘴角漏出来,看着着实让人心里膈应。
绍大山起初还心疼老伴无端遭此罪,可日子一长,心里也厌烦起来,宁愿自己弄来一堆稻草杆子,与老妻分床而睡,也实在不愿靠近她,瞧着她那眼歪嘴斜、话磕巴还流口水的模样。
如今,家中既没存粮,也没积蓄,锅碗瓢盆大多是挨家挨户向邻里借的。
时间久了,村民们哪怕瞧见绍家的狗从旁溜过,都恨不得远远躲开。
更糟糕的是,绍家老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出门穿的鞋袜就只有身上那一套。
即便炎炎夏日,过水的衣服一晚就能晾干,可布料哪经得起这般频繁搓洗。
短短一个月,除了大房“夫妻”还有两身旧衣轮换,家中其他人都只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破旧衣衫。
“哐当——”
西厢房的木门被一脚踹开,孙氏板着脸,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走进屋。
刚一进屋,她便听到丈夫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嘶,哎呦,你可算回来了,快快快,赶紧给我挠挠后背,肩头那儿也多挠挠。”
“挠什么挠,老郎中可交代过,你要是再乱动,牵扯到手脚上的伤,以后落下残疾怎么办。”
孙氏一口回绝,根本不理会丈夫的催促,笃定他是伤势愈合得快,才浑身瘙痒难耐。
她熟练地扶起丈夫的脑袋,把碗口怼到他嘴边,不住催促:
“你赶紧把药喝了,我待会儿还得去老井边排队打水。”
今年气热得离谱,才刚入夏不久,村口那条河的水位就下降了不少,田里的庄稼也被晒得萎靡不振。
绍家全指望下半年能有个好收成,多攒点粮食过冬,可气却愈发酷热难耐。
短短一个月,地里就得挑水灌溉。
再这么下去,恐怕连人喝的水都成问题。
如今村里气氛越发沉闷,大家都担心遭遇旱灾,家家户户断了口粮。
要不是家里男人和婆婆需要照料,老爷子看在两个孙子的份上,没让孙氏下地干活,只让她在家洗衣做饭,不然她也得和三个丫头一样,被晒得脱几层皮。
偏偏自家男人整不消停,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一刻都不得安宁,比正屋的老太婆还难伺候。
孙氏越想越气,见丈夫不肯喝药,气得把碗重重往凳子上一磕:
“你又想闹哪样?我一到晚忙里忙外已经够累了,你还想怎样?”
这些药材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婆婆手里抠出来的,里面都是能强身健体的补药,没瞧见老太婆喝了没几就能下床了吗?
如今家里四处借粮度日,哪还有闲钱继续请大夫。
要不是她厚着脸皮去正屋拿药,这臭男人还能舒舒服服躺床上给她甩脸色?
绍志学被药汁溅到脸上,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
可他这回受赡事不光彩,丑事都传到妻子娘家去,即便有气也不敢朝她撒,不然把人惹恼跑了,再把岳父他们招惹来,又是一顿训斥。
到时候,不但自己落个没脸,指不定连伺候自己的人都没樱
这么一想,他只能强压怒火解释:
“我赡是胳膊和腿,跟其他地方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不想给我挠背,就把我身上这衣裳脱了,换上昨那身旧的也校”
也不知这婆娘从哪个舅兄那儿拿回来的衣裳,他一穿上身,不是痒就是招蚊子咬,偏偏他动弹不得,害得他几下来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
孙氏却觉得丈夫在胡搅蛮缠,怎么就他穿着不舒服?
二嫂当时也拿了一身回屋,后来还改了给俩孩子穿,他们怎么就啥事没有?就属这狗男人事多。
要是自己能躺床上被人伺候,哪还会跟他这般不断挑刺儿。
原本请来的郎中都他再过段日子就能坐起来了,偏他作妖不断,引得身上的伤不时就会红肿溃烂。
以至于尽给孙氏添麻烦。
绍志学心底有气,又不好对着妻子发火,尤其是他最近总感觉自己那玩意儿出了问题,如今连撒尿都像刀割火撩似的,痛得浑身颤抖。
偏可这种事情,他又不好跟妻子,好在他如今有伤在身,夜里不用交粮,这事还能等他伤好了悄摸摸请大夫。
***
夫妻俩在屋里相互埋怨,外头的四丫刚从田里回来,打算灌一罐凉水再出门。
路过三房门口时,她徘徊了许久,看着自己露出脚趾的草鞋和手上的水泡,最终还是走到门前敲门。
“叩叩叩!”
“谁啊?”
屋里孙氏刚拗不过丈夫,抹着汗把他的外裳脱了,就听到房门被敲响。
“……娘,是我,四丫。”
四丫声回应,看着没关严实的木门,抠了抠指甲,轻声:
“我想跟你们点事,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唉,是四丫啊,有什么事等婶子有空再吧,你都这么大姑娘了,也该懂事了。”
孙氏一听,赶忙岔开话题,原本要上前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道:
“你是回来装水吧?赶紧回地里去,耽搁久了,老爷子又该罚你了。”
四丫原本想推门的动作一滞,心里酸涩无比,却仍固执地不肯离开。
她低下头,咬着牙哀求道:
“娘,你们能不能跟爷奶,让我以后回四房,跟着你们一起过日子?”
“那可不行!”
孙氏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
如今形势不同以往,他们四房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哪还有精力多养一张嘴。
就算吃住都在一起,可过日子处处都得精打细算,这可不单单是一碗野菜糊糊的事儿。
更何况这丫头看着就没良心,她又不傻,才不会把人往身边揽。
没好处的事儿,她可不干。
——
望着那被重重关上的房门,绍四丫只觉得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眼眶里的泪水不住打转,可她还是强忍着,没让哭声溢出喉咙。
她狠狠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转身的瞬间,瞧见二丫正站在大门处。
她浑身一震,仿佛自己最不堪的一幕被人赤裸裸地揭开,心底屈辱感如潮水般翻涌。
门口的二丫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神色未变,只是自顾自走进院子。
她从容走到水缸旁,拿起水瓢在缸里舀了半瓢水,仰头喝了个痛快,一抹嘴,随口提醒道:
“爷爷都等你老半了,再不回去干活,今晚怕是又没饭吃。”
四丫一听,并不觉得感激反倒认为对方是故意嘲讽自己,一时恼羞成怒。
她捏紧拳头,从二丫身旁路过时,故意撞了她一下,低声咬牙切齿道:
“你别得意,你以为你们两姐妹能好到哪去?你娘带着弟弟妹妹去县里过好日子,不也没带上你们么。”
她那位二婶钱氏,自打被爷爷教训后,回娘家待了两,就被赶了回来。
可母子三人灰溜溜地回来住了不到一晚,还没亮,钱氏就带着一双儿女偷偷去了县里。
据那些从县城回来的村民,二叔绍长贵帮他们找了个给人洗衣服的活计,如今母子仨就留在县里,也算是给家里节省口粮。
从那以后,绍长贵整整一月都没往家里送过一文钱,借口是给妻儿租房子花光了工钱。
最后还是老爷子黑着脸跑去县城一趟,才要回一百文钱。就这么点钱,也就够家里买点盐巴和猪板油。
人要是不吃油盐,哪有力气干地里的农活。
也正因如此,她们姐妹三人就像没人要的可怜虫,被家里人推来推去。
她们心底其实都有些后悔。
她们何尝不知道,上回大姐绍大丫想回亲娘身边,故意把养父气病时,她们在一旁冷眼旁观,养父生病期间还相互推诿抱怨,彻底寒了养父的心。
可事到如今,她们也已经跟养父认错了,还要她们怎么样?
偏偏曾经对她们视如己出的养父,如今不仅连正眼都不瞧她们,家里的活更是能躲就躲。
哪怕养父在家,也三两头装病,干活远不如从前利落,害得她们姐妹仨的农活愈发繁重。
可这人任凭老爷子怎么骂都不听,要是动手,他就往外跑,还呼抢地的,引得村民们都来看热闹。
那个新来的女裙是没装病,可干活总是帮倒忙,一她就哭,还爱跑去县里跟娘家人告状。
偏偏方家那些人也闲得慌,每次方氏一去,他们就来,还时不时领着大房夫妻俩去方家住几。
以至于,绍家所有人都饿得皮包骨头,可家里那条狗却比她们姐妹过得还好,皮毛油光水滑的。
村里不知情的人,看到方氏回娘家住,回来时总会带点糙米或者几两猪肉碎,在外人眼中,她反倒成了人人夸赞的好媳妇。
连带着,她们的养父气色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不像以前那么苍老,看上去起码不会被错认成和老爷子一个年纪。
可这些,都是她们姐妹的苦难换来的。
若是可以选择,她们宁愿养父还和从前一样,也不想看到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
两人心里想着事,到田里时就晚了,被老爷子拿树枝抽了几下,才算了事。
这时,余村长来了,看到这场景,不禁摇头叹气。
他轻咳一声,把老爷子叫到田埂旁边,道:
“大山啊,先前你家老三生病急着用钱,看在咱们以往的交情上,我才把银子借给你。
你看,当初好的志学回来就还钱,这都快两个月了,也该把钱还我了吧?”
余村长不等绍大山解释,自顾自侧头看向旁边的田地,神色凝重道:
“实在不行,你就把家里的田卖几亩,先度过这难关再。总不能老是向邻里借东西过日子,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完,余村长拍了拍绍大山的肩膀,转身离去。
绍大山望着余村长的背影,只觉得腰杆仿佛被压上了千斤重担,越发弯了下去。
他心里其实想拖着,以后慢慢还钱,可又怕得罪了余村长。
但要让他卖掉家里的田产,他实在心有不甘,这可是绍家的根基啊。
绍大山只觉得心在滴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几个孙女身上。
三姐妹被老爷子盯得心里直发毛,却只能埋头继续干活。
头顶烈日高悬,晒得人仿佛要脱几层皮,弯腰久了,腰背疼得厉害,汗珠从额角一点点滑落,她们却不敢抬手擦拭,手心也火辣辣地疼,可谁都不敢出声抱怨……
*
当回到家后,绍大山坐在院子里,整个人满脸愁容,眉头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
三姐妹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赶忙去收拾家务,生怕稍有不慎又惹老爷子生气。
就在这时,绍临深手里提着一块沾满油渍的抹布,大摇大摆地走进家门。
绍临深一进门就把手里的东西扔给孙氏,扯着嗓子喊道:
“弟妹啊,今咱们家有口福了,这东西你多往锅里抹几圈,地里活儿多,总不能菜里都没点油水吧。”
“我那老丈人可交代了,虽咱爹娘有时候偏心眼儿,可咱做儿子儿媳的,该孝顺还是得孝顺。
爹,娘,你们这些日子也受累了,今儿个饭菜油水足,你们千万别客气,就敞开肚皮使劲儿吃,二老也好好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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