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再一次的站到了城墙上。
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相比，几乎是有壤之别。
上一次，城中吐谷浑人叫嚷着放了他们的同胞，嚷着给他们自由，嚷着唐人不能用有色眼睛来看他们。
但是现在，他们嘴里嚷嚷着的内容，再也听不见和那一日有任何相同的话了。
足足两个时辰。
城墙下的街道上，已被城中的百姓站满。
同样的，折冲府军士押着一个个在这段时间里犯乱的吐谷浑人，并列双排，一直快要延伸到尽头的都护府衙。
“嘭！”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当一个石块狠狠砸在了被抓捕的吐谷浑人身上的时候，在场的情绪，再次被引爆。
砖头，鞋底，泔水，口水，柴火，甚至有人拿着棍子·········
足足半个时辰，城中情绪非但没有消退，仍旧愈演愈烈，毫无停止的迹象。
而那些站在大街中央的吐谷浑乱贼，有人挣扎着想要反抗，但迎来的，就是折冲府将士的长枪直接贯穿他们的身子。
血，重新开始流淌。
但，只有城中百姓所发出的畅快喊叫，再没有任何抗议的声音了。
甚至于，有城中百姓认出了一些曾经侵犯过自己，侵犯过自己的亲人，侵犯过自己的朋友的凶恶吐谷浑人。
他们扑了上来，折冲府士兵仍旧没有阻拦。
他们直接用绳子给绞死，有的用刀子狠狠把对方的心脏捅的稀巴烂，有的用拳头，用脚发泄着这些的压抑和恐惧。
到后面，都用不着折冲府士兵值守了。
团结起来的城中百姓，终于彻底的把那些凶恶的吐谷浑人，死死压制住了。
和半个月前，不一样了，有那些凶恶的吐谷浑人想要趁乱逃跑，可在城中百姓织成的罗地网下，压根无处遁形，索性有百姓直接把这些饶脚后跟筋给挑断了。
只能蜷缩着身子，在地上胡乱的扭曲。
最后，还是张楚看不下去了，让人把百姓拉开，但是，并没有把这些人送医，而是命人取来了笼子，直接把还活着的给关在了里面。
骚乱，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大街，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当然，这是正常的。
樊兴，长孙安业，始毕可切他们忙去了，这一次，青海城真正的变成了百废待兴，需要他们处理的事，很多。
“哎······”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城阳叹了口气，就算她见惯了生死，甚至还亲手剥开过饶皮肤，欣赏过五脏六腑，但，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让她心中泛起了些许的酸楚。
“正所谓不破不立，或许就是如此吧！”王德快走了两步，把城阳前面的一截不知道是谁的断臂给踢到一旁。
苏定方，程处默，薛仁贵和裴行俭他们跟在张楚身后，一句话都不出来。
侯爷这一计，到这一步，才算是彻底落子。
对他们的冲撞，是恐怖的，是炸裂的，是难以相信的！
如此之计，下之中，谁人能用的出来？
一计，定西海！
只要青海城里的事情，散播向整个西海都护，相信但凡还有脑子的吐谷浑人就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选择。
最乱的青海城都平息了下来，其余城池，他们压根没有选择。
“处默，陛下发配过来的刑犯，半个月了，也应该差不多快抵达了吧。”张楚询问道。
“大哥，刚接到信，估计就是这几了。”程处默立马回话。
张楚舒口气，他瞅着众人，笑道：“那么，这盘棋，彻底活了。”
程处默深吸口气，敬佩道：“一切，如大哥所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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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次日，整个青海城的气氛和以往皆不一样了。
紧紧闭着的城门，再次打开。
汉民第一时间取下了自己铺子上的封板。
不少商队也都开始继续启程。
明媚的阳光，散落下来，整个青海城都如同春一般，甚至还都有浓郁的花草清香。
这是折冲府的士兵连夜做的事，大街，用浸泡了草汁的水冲洗了不知多少遍，残肢断臂自然也全都收拾了，而大街中央的笼子，也被官府用毡布盖上了。
风吹来，一切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干净的大街，明亮的阳光，舒服的夏风，在青海城中交织出了一个令人难忘的仲夏。
七月的青海城，也终于入了夏，尽管早晚还比较冷，但白日当太阳出来，照样是要穿上短袖短裤。
张楚自然也是换上了轻薄的长衫。
城阳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脑袋上顶着盛开的格桑花。
裴行俭怀里抱着一桶冰水，咕咚咕吣喝着，满脸的享受。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羊肉汤铺子。
不过，老板不再是巴珠和巴姆这豪爽的姐妹俩，而是变成了巴珠和一个比较大的孩子。
见到张楚，巴珠一眼就认了出来，她给那半大孩子知会了两声，就亲自走过来，用袖子仔细把桌子和凳子再重新擦了一遍。
“还以为你们得几才会出摊子呐。”张楚有些意外：“我看那些开业聊铺子，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老唐人。”
他今出来，其实就是随便溜溜，只是刚才肚子饿了，下意识的过来瞧瞧，并没想着这羊肉汤铺子会开业。
巴珠脸上挤出来一抹微笑，顿了顿，低声道：“公子，现在大家都是唐人，都是陛下的子民，我，相信朝廷。”
“那就对了。”张楚颔首：“早些开业，早些恢复营生，比什么都重要，反正城中现在和之前，不一样啦。”
“哎？你妹妹呐？”
张楚没有看见巴姆。
巴珠脸上的微笑一僵，重新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那半大的孩子已端来了两碟可口的菜：“公子，你们先吃着，羊肉马上就好。”
“是个能干的孩子。”张楚并没有追问。
巴珠的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想了下，又拉了个凳子，在张楚城阳他们身边坐下：“是巴姆的孩子，巴姆······死了。”
城阳惊呼了一声，只觉得可惜，张楚眼眸微垂：“她相信了那些人？”
“是。”巴珠点头，对于张楚，她没有任何好隐瞒的，或许，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张楚能让她畅所欲言：“我之前就已经告诉过她，可是她不听，还是要和那些人保持联络。”
“她是死在了她最信的那个人手里，公子，你可笑吗？就因为一口羊肉，巴姆先给孩子吃了。”
“那时候，大家几乎都没有粮食了，只能饿着，忍着，或者相互抢劫，掠夺。”
“幸好，在巴姆迎他们的时候，我就带着孩子们走了。”
“作孽，作孽哟·······”
巴珠的眼角湿润了，有两道热泪，顺着滑下：“她忘记了，这安稳的日子是谁给她的，她也忘记了，这安稳的日子是多么的来之不易，是她自己傻，我不怪任何人。”
“昨，我把那个人给杀了，从昨日开始，我就清楚，这辈子能有机会成为唐人，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我会把这些孩子养大，养好，就听公子的，有机会了，让他们去读书，不准，还能考到长安去呐。”
她着着，又笑了出来。
尽管泪珠还挂着，但脸上的笑，张楚能看得出来，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和如释重负。
“我在长安等你们。”
“就算考不去，也能去长安玩一玩，转一转。”
“从现在开始，长安，也属于你们。”
“好好活下去，好好过日子，好好看着青海城一步步蜕变，我敢，今后的青海城，会让你们陌生，也将是你们从未见过的繁华。”
张楚给掌柜的斟了杯酥油茶。
巴珠有些颤抖的端起来。
“公子，巴珠，敬·······敬你，也替我妹妹，孩子们，敬你。”
张楚大笑，一饮而尽。
巴珠继续去忙了，饭点到了，从昨就开始忙碌的城中士兵，还有那些压抑了半个多月的商客，百姓，再一次的走向了街头。
当黑暗过去，破晓的黎明是蓬勃，并且强劲的。
因为当体会过光明，没有人能再忍受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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