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把大漠国王称为王兄,这位似乎对大焱使团极其用心,不惜卑微谄媚也想招待好九公主的大漠人是何许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是一位大漠亲王。
而且,能够在大漠国王不在其位时,代为主持朝政,这也显然不是一个空有名分的亲王,手里面多半握着实实在在的权柄,才足以够服众。
不然只凭和国王的兄弟关系,平日里见到了敬让三分也就过去了,但若是想要在国王不在其位的时候指手画脚,总要有些本事才可以吧?
九公主扫了眼周围这些跟着跪下的大漠官员,能让这些官员这么快就跟着跪下来,也可见这位大漠亲王会的应该不只是谄媚而已了。
“本使此次前来,朝廷应该早与你们有过知会,为何偏偏在这时候敬神告祖呢?”
大漠亲王头还磕在地上,忙解释道:“上使误会了,这敬神告祖也非我王兄所愿,实在是事出突然,不可不去。”
“何事如此突然?”
“这……”
大漠亲王犹豫了片刻,还是敞开了道:“上使见谅,是我们大漠的神眠之地出了变故,一个月前圣地忽然传出了不明动静,持续了三三夜也没停歇,只恐是先祖英灵或是长生出了什么变故,王兄不得不去亲窥究竟,至今也没能从中脱身。”
神眠之地。
大漠的神明,自然就是长生。
那片地方,也被大漠人视为圣地,传中能够葬入神眠之地的大漠人将化为英魂守护在长生的左右,与神明一起在死后继续庇护大漠的子民。
大漠人也以能够葬入神眠之地为至高荣耀,历代的大漠国主也都是在长生的身边沉眠。
因此,大漠亲王才他的王兄是敬神告祖去了,毕竟他们的祖先与神明,确实都在那片地方。
若这些死后之事,可能只是虚言,是大漠人对长生信仰的虔诚体现。
那么实实在在的长生之赐,借助神明之力给大漠后起之秀赐下力量拓宽前程的神明伟力,也正是来自于神眠之地。
这是关乎到了大漠底蕴的大事。
容不得马虎。
九公主理解了大漠国王的缺席,致以了恰当的关怀与问候。
大漠亲王受宠若惊,在九公主的许可下站起身来。
周围的其他大漠官员也跟着起身。
“所以你王兄不在,现在你就是……国王了吗?”
大漠亲王似乎被吓到了,浑身一颤:“上使这话从何起?王位仍属于我王兄,我只是代王兄迎接上使,不敢有半点僭越之意。”
“本使的意思是……原本本使该与大漠国王商量的事情,现在只需和你就够了吗?”
“是。”
“你能全权决断?”
“若是有决断不了,我会转达王兄,请王兄决断。”
“能联系上?”
“能,联系是有的,也是如此才能确保王兄他们平安无事,只是若无紧要,也不敢随便打扰在神眠之地里的王兄,唯恐惊扰了先祖与神明的沉睡……”
在知晓了大漠国王因何而不在的缘由后,金顶下的议题也逐渐回到了既定的正轨。
回到了出使与赠粮之上。
作为上邦的大焱先宣讲一通,然后体恤藩邦子民携粮而来,藩邦大漠感恩大焱圣君,亲王和臣子们轮流歌颂上邦的功德,大焱使臣们再回敬一下,赞扬一下大漠人在这黄沙之中磨砺出来的坚韧顽强……
这些场面话也少不了九公主的参与,毕竟除了遥不可见的大焱子,近在眼前又是使团正使的大焱九公主,恰好是大漠臣子们大吹功劳的不二人选。
“上使万金之躯,跨越万里黄沙来到藩邦,只为给大漠百姓解饥肠之苦,此乃下一心不分异同的圣人之举啊!”
“观殿下之容,可瞻圣上龙颜,这是我们藩邦臣子的荣幸。”
“上使在路上遇马贼袭击却有惊无险,足以证明上使乃是眷之人,有命在身,岂是宵能挡……”
九公主保持着笑容,时不时嗯个两声以作回应,全程保持仪态不失威严,不过她的心神早就不在这些没半点营养的恭维话上面了,他在思考着能不能寻个什么合适的理由开口,要求进神眠之地看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只不过这神眠之地,在大漠饶心目中可是圣地。
不可侵犯,不容亵渎。
若是随便找个理由开口,大漠人不一定直接翻脸,但却可能把这话题给堵死,让九公主再开不了这个口。
尽管可以请徐国公或者是沈剑魁出手,大漠人多半拦不下他们,但真要是强闯大漠的神眠之地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这影响太坏了。
大焱和大漠之间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尤其是在毒粮传言愈演愈烈之下,大漠百姓对大焱的信任用岌岌可危来形容都不为过,要是大焱使团在这时候强闯了大漠人眼里的沉眠圣地,这点信任极有可能土崩瓦解。
到时候。
横亘在大漠和大焱之间的就只剩下纯粹的仇视了。
“……上使在大漠遇马贼袭击,实在是我们治而无方,给上使添了麻烦,万分愧疚,不过请上使放心,大漠一定彻查此事,不只要抓尽那些明面上的马贼,还要查清楚是谁挑唆马贼袭击的上使,将他揪出来,悬于铄金城外,让风沙蚀尽他的生机!”
大漠亲王再次提到了使团遇袭之事,九公主这才略微回神。
把袭击使团的称为马贼,前一个“马”不重要,后一个“贼”才是关键,这是撇清关系,以示袭击者绝非是大漠王庭的人。
这算是很常规的话术了。
甭管这事到底是谁做的,至少在口风上,不能留下把柄。
不过袭击使团的整件事,大焱使团对于内情可不是一无所知,九公主已经知道这背后不仅有风沙众的参与,还有一位王蛇卫以大漠王庭的名义征召了诸多人马。
尤其是那名王蛇卫。
这或许是个向大漠亲王发难的机会,也许能成为进神眠之地的筹码。
九公主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抛出这些大焱使团已知的线索,而是问道:“亲王打算查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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