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临立马跪下回话：“回皇上的话，桃仁虽与红花一样有破淤除肿之效是伤胎的利器，但其药效不及红花那般明显。”
“桃仁的药效是通过日积月累积攒起来效力才足以达到伤胎之效，单从脉象之中并不容易诊断出来。”
“因此微臣早前给娘娘请平安脉一直未曾察觉。”
然后他又请罪道：“虽如此也是微臣无能，医术不精，有负皇上和娘娘的信任，请皇上降罪。”
对于卫临的辞，皇帝也不知信没信，他又诘问道：“你负责为俪妃安胎，俪妃这些日子胎像不稳，你竟也没个警醒？”
卫临低头回禀道：“娘娘近来胎像有些不稳，微臣本以为是因宫中怪事频发，使娘娘夜不能眠，心悸受惊的缘故。”
“从娘娘的脉象之中，微臣诊断出来的也是娘娘忧虑过度心悸受惊……”
到这儿卫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又道：“桃仁伤胎，长久服用生下来的胎儿身上会带有紫青瘢痕，而因心悸受惊生下来的胎儿亦是如此……”
“若非今日桃仁茶的事情被揭露，只怕等娘娘生产当日生下……”卫临略微顿了一下，“还会以为是娘娘惊惧忧思所致。”
皇帝听到卫临这话，心里一阵猛跳，厉声追问道：“你什么？长久服用的胎儿身上会带有紫青瘢痕？！”
卫临实话实道：“回皇上，长久服用桃仁，不只生下的胎儿身上会带有紫青瘢痕，而且基本一生下来都是死胎……”
他不禁庆幸道：“幸好俪妃娘娘服用桃仁茶的时间并不长，不足以……”
卫临接下来的话，皇帝都听不清了，皇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后一阵嗡嗡作响。
和此刻他的心一样乱糟糟的。
“一生下来便是死胎”，“身上带有紫青瘢痕”，“心悸受惊的胎儿生下来亦是如此”……
卫临这一句句话不断在皇帝脑海之中交替重复。
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一下子沉默起来，而且瞧他那神情似乎是在回想些什么。
甄嬛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和沈眉庄对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茫然地冲自己摇摇头，甄嬛只得收回目光。
又转而望向还在跪着的卫临，只见卫临对她轻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向她肯定些什么，甄嬛依旧不明所以……
今日会发生的事，虽然陵容同她们透露过，但皇上这般反应全不在预料之中，甄嬛实在有些疑惑皇上到底想到了些什么。
此时皇上不应该是满脸震怒然后追究责任，怎么会是一脸陷入回忆的模样，难不成他不相信卫临的话？
这怎么能行？！
甄嬛立马质问卫临，“卫太医你的可都是实情？不会是你为了推卸责任故意编造的吧！”
卫临不明白莞妃为什么突然质问自己，不过还是立马回应道：“回禀娘娘，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娘娘若是不信，可传其他太医来验证微臣所是真是假。”
甄嬛转头对皇帝道：“皇上，皇上……”
她几声呼唤才将皇帝从纷杂思绪中唤醒过来。
见皇帝回过神她立马提议道：“皇上，请再传其他太医来验证卫太医所是真是假。”
她不确定眼下皇帝到底信不信卫临的话，但有旁的太医佐证，皇上就算有所顾虑也会打消。
皇帝的心中也有疑惑，却并非是甄嬛所想的那样是不信任卫临的话。
恰恰相反，他正是信了卫临的话，才会因此联想到当初纯元难产，母子俱亡的事……
当初，太医诊断的便是纯元孕中惊惧忧思最终导致孩子生下来便气绝身上还带有紫青瘢痕。
所以纯元难产并非是……
为了验证猜想皇帝倒也同意了甄嬛的提议，递给苏培盛一个眼神，苏培盛立马会意，让太监去请太医。
眼见事情发展并没有按照她们一早计划的来，沈眉庄连忙提醒道：“皇上，近来俪妃的饮食皆是由俪妃负责，她能在杏仁茶中做手脚，难免不会在其它东西里做手脚。”
皇帝沉着脸道：“俪妃的一应饮食，朕原本是交由你负责的。”
他这话是对芳若的。
原本听了卫临的话，正处在惊骇之中的芳若闻言立马跪下请罪，“是奴婢失察，请皇上降罪。”
皇帝并没有立刻追究她，而是询问另外一件事。
皇帝盯着芳若的脸，“纯元有孕之时的饮食你可还记得？”
芳若当初乃是纯元皇后的贴身婢女，皇帝心中有疑虑自然要询问她。
芳若不敢隐瞒，回道：“回皇上，奴婢记得纯元皇后有孕之后胃口便不怎么好，素日只喜食用芭蕉叶蒸煮过的食物，此外为了安神，每日也会喝杏仁茶……”
她话音未落，卫临便急忙道：“芭蕉性寒，芭蕉叶亦是如此，寻常人食用些倒无所谓，但有孕之人是万万碰不得的，芭蕉和桃仁、红花一样都是伤胎的利器。”
“虽芭蕉叶的药效比之桃仁更不如，寻常不会有人特意服用，但是通过蒸煮便可将芭蕉的药力全渗入食物之中，长期食用，不只会伤胎，还会伤身啊！”
卫临义愤填膺道：“究竟是谁负责纯元皇后的饮食，竟连这些都不清楚，但凡知晓点药理知识的人都清楚，纯元皇后身边难道一个知晓药理的人都没有吗？这分明是谋害……”
皇帝的脸色已经黑成一片，眼底更满是寒意，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冷凝了许多。
芳若急忙提醒道：“皇上，当初您命彼时还是侧福晋的皇后娘娘照料纯元皇后的胎，纯元皇后一应饮食皆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负责。”
“苏培盛。”皇帝唤道。
苏培盛连忙应道：“奴才在。”
皇帝阴翳着张脸，沉声道：“去查！”
短短两个字蕴含着风雨欲来的意味。
不必赘述，苏培盛当然清楚皇帝这是让他去查什么。
他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在苏培盛临行前，皇帝又加了一句，“皇后身边的人全都不要放过。”
“是。”
之后皇帝如同寒冰一样的目光又扫过芳若，冷声道：“你也去给朕查清楚，将那贱婢在俪妃饮食中做的手脚都给朕一五一十地查清楚。”
芳若应道：“奴婢遵命。”
不同于苏培盛调查皇后还要回宫去，芳若查月荷可要方便得多。
而且月荷嘴巴也不是硬的，略微受了一点儿刑，又见事情败露无从抵赖，便全都招了。
因此芳若很快就将月荷做过的手脚都给查出来了，还从月荷的住处搜到了一团奇怪黑乎乎的东西，也全都呈秉到了皇帝的眼前。
而在芳若调查月荷之时，太监去请的太医也都来了。
一共六位太医，每一位有关桃仁伤胎以及孕期心悸受惊，之后诞下的胎儿身上是否会有紫青瘢痕的结论都与卫临的一样。
同时他们也都肯定了卫临的辞，虽然桃仁伤胎但并不容易从脉象中就能诊断出来。
还有用芭蕉叶蒸煮食物，药力会渗透在食物之中，长久食用伤身伤胎的辞也得到了肯定。
皇帝原本就已经信了卫临的话，如今再由这么多太医佐证，也算是彻底证实了他心底的猜测。
正因如此，皇帝的心也越发觉得冰冷。
卫临所的“但凡知晓点药理知识的人都清楚”，而纯元的身边并非没有知晓药理之人。
负责照料她的胎的她的亲妹妹便是通晓药理之人！
当初念及宜修才刚失子为了宽慰她，又因知宜修通晓药理，他才让宜修去照料纯元的胎的。
虽然她没了亲子，可她与纯元乃是亲姐妹，纯元的孩子又何尝不算是她的孩子？
没想到她竟狠毒如斯，连自个儿亲姐妹都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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