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为什么您可以心安理得纵容弟子逞凶?”
“您凡人乃是修者的根基。”
“可近百年来,太清门上下还有几个人记得修士的使命?”
他指了指外面正在被屠戮的弟子,
“他们随意欺压百姓,您可曾管过?”
“附庸于各大门派的城镇不就是想图一个安稳,千年前魔物肆虐,是修者庇护他们,可如今呢?”
“仗着修为逞凶斗狠,随意屠戮凡人。”
“这,是修者该做的事情吗?”
鹤星安逼视着上首的太清掌门,一步步上前,问出了沉星安百年迷茫。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面对后辈的质问,太清掌门张了张唇,终是沉默。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修士的初心,已经有多久……无人提起了呢?
从前各大门派还会从外界招收弟子,可近百年,新弟子多是门派中高层的后辈。
甚至有些无法了却凡俗的长老,还会从家族后辈中挑选合适的子弟。
各大门派,已经有多久没有公开选拔弟子呢?
鹤星安也没有想得到答案。
抬手,举起本命灵剑,
淡蓝色的灵力裹挟着罡风,卷起尘沙,
太清掌门一愣,身侧却已经绽开朵朵冰花,极致的冰灵力顺着细的伤口侵入骨髓,连带着那垂落的白眉都染上白霜。
望着眼前的人,太清掌门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当年,
这一脉相承的功法灵力,真是像极了。
“在下旧伤沉疴难愈,师弟乃是纵之姿,还是我来吧。”
师兄挡在他的身前,散去了一身灵力,换了欲渊百年封印。
无一人阻止,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应当。
从那起,他就知晓,这修真界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想要好好活下去,就要随波逐流。
师兄就是性子太倔。
当一件黑的东西,所有人都它是白的,那就是白的。
而如今,猎猎风中,少年模样的人神情冷冽,眸光却坚毅,
语气坚定地告诉他,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岂可混为一谈?”
“沉疴难愈,该下猛药!”
鹤星安感觉好像有一双手握住手中这柄剑,
“第一步,便是拔除毒瘤!”
“这定星一剑,便送世叔上路!”
“也不算辱没世叔。”
灵力灌入,撑开万千灵剑虚影,是一朵盛开的花。
冰藤爬满整座大殿,凭空造出一座囚笼,正中央,数百丈高的剑影逐渐凝实。
寒气凝为实质,锋锐无比,刮得人生疼。
忽的,
穹顶破碎,光倾斜!
各色的灵石破损,折射出各色光芒,又被剑气绞碎成微尘四散,似春日湖水漾起涟漪,波光粼粼。
美极。
太清掌门眯了眯眼,仰头朝着光看去。
看多了柔和的月光,这骄阳……竟有些刺眼。
刺眼得……让他想要流泪。
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倔强。
他抬手遮了遮眼,长剑自他手中滑落。
没有再抵抗。
“倒是比你师父更狠。”
狠点也好。
不定他真能治一治这已经烂到骨子中的修真界。
千年前,他与师兄还是门中弟子,却也分得清是非对错。
魔族无罪却被镇杀。
而后千年,欲渊魔物暴动,为了人间万千生灵,只能将错就错。
剑影晃动间,太清掌门看向广场中央。
看着那些麻木狠厉的孩子。
然后……坦然迎接死亡。
因果报应,理循环。
都是应该。
寒气冻结了血液,顺着侵入骨髓。
掌门首座之上,太清掌门表情淡然。
目光炯然,又意气风发。
仿佛又成为惩恶扬善少年郎。
鹤星安收剑,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行了一礼,“世叔,走好。”
鹤星安走出太清门大殿时,外边已然收场,魔族众被初洄带离百里。
远远而望,鹤星安扯起唇角。
一步。
冰棱碎裂。
两步。
化为齑粉。
三步。
微尘散去。
初洄站定在鹤星安面前,微微倾身,“安安满意了?”
鹤星安环视一圈。
入目所及,干干净净。
除了……
他回身望去,大殿之中,万物凝固。
首座之上,太清掌门依旧是太清掌门。
“走吧。”
鹤星安收回视线。
初洄扣住他的腕,笑得张扬,“那安安满意了,可轮到我了。”
鹤星安步子一顿,瞪他一眼。
初洄无辜脸,“这可是安安自己答应的。”
忽的凑近,他脸上神情难辨,“既然做了选择,也应该付出代价。”
鹤星安挣脱不开,干脆摆烂。
反正初洄总归不能拿他怎么样的。
抬眼看向初洄的背影,鹤星安眸光闪烁。
今日这一笔笔,他都是要讨回来的。
越靠近星辰山,初洄的心中的越不安,隐隐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心中越不安,他就越想抓住些什么。
最好能将人牢牢控制住。
再次被人抱住,鹤星安都习惯了。
总得发几次疯,他懂。
推了推乱蹭的脑袋,叹气,“别闹,很痒。”
初洄难得听了一次,只是腰上的力道更紧了。
星辰山的护山大阵近在眼前。
腕上的金纹闪烁,烫得人心口发慌。
纪亭一袭白衣,眉目温润,芝兰玉树。
他立于虚空,站在护山大阵之外,遥遥失了一礼。
“魔尊。”
初洄连头都没抬。
“滚!”
铺的魔气裹挟着恐怖的威压,化作覆的大手倾轧而下。
纪亭脸色一变,眸光却冷然,一剑斩出,灵力荡开,夷平半座山头。
他倒退两步。
甫一照面,他就知晓,自己不是初洄的对手。
负手而立,纪亭将被震得发麻的手掌掩到袖郑
“魔尊,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是又如何?”
初洄可不想给他面子,的话也是极为张狂。
鹤星安感觉腕上的金纹隐隐压住魔纹,透过浮动的红纱向外看去。
纪亭面色已然冷了,他按着心口,看向这边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
难过,懊悔,还是……恋慕?
那眼神太复杂,鹤星安看不懂。
但腕间的金纹烫得出奇。
纪亭不复温润神情,剑指辇驾,“星安,在哪里?”
鹤星安暗道不好。
这登,要害老子!
腰上的力道陡然收紧,“安安还真是……招人喜欢啊。”
灼热的呼吸落在耳畔,鹤星安眼神无辜,摇头,“没樱”
初洄更加发疯,咧开笑,“我不信。”
鹤星安睁大眼睛。
他娘滴,你不信你去揍他啊,折腾我干嘛?
美人垂泪,嫣红的花开满整片雪地,白皙的肌肤上染着红晕,鹤星安咬着手指,却被人轻轻制住。
尖利的牙刺破肩头,水色浸透浅淡的眸。
“安安觉得……他能不能看到呢?”
初洄笑着,发出低低的笑声,恶劣得不像,
红纱扫过,带起一阵颤栗,鹤星安摇着头,想往后退。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不要脸了,没想到初洄更不要脸。
情绪已然达到顶峰,却无处发泄,鹤星安拽住他的领子,
“让,让我我……”
红唇一张一合,泪水淌了满脸。
初洄却更加烦躁,手一松。
鹤星安的瞬间怔松,靠在初洄肩头喘着气。
肩上已经隐隐渗出血迹。
血腥,凌乱,暴虐。
“安安该听话的。”
初洄神情温柔,勾起他的发,将人抱在怀里,
“觉得可怕吗?”
“可这就是龙族的本性啊。”
“我以前还是太温柔了。”
声音如恶鬼夺命,莫名带着寒意。
金瞳眸色黯了黯。
抬眸,看到纪亭一脸愤恨,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初洄扯开一个笑,格外张扬,
“那安安亲我一下,今日便算了,好不好?”
鹤星安仰面看向他,唇瓣紧紧咬着,眼泪却已经顺着落下,“当真?”
“自然是真的。”初洄轻笑。
鹤星安闭了闭眼,心一狠,扯住衣领,初洄顺从侧身,偏头,
辇驾之上术法随之散去。
纪亭目眦欲裂,“你找死!”
他奉若神明的人啊。
世人皆知,星辰山太上长老沉星安最是端方守礼。
如今大庭广众。
怒火烧毁了纪亭的理智。
墨色的外袍盖住所有初洄抬手扣住鹤星安的后脑,
金瞳却紧紧盯着纪亭,微微闪烁,格外挑衅。
鹤星安被扯得一愣,见初洄又黏黏糊糊也没太大波澜。
亲一下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术法重新遮挡了视线。
谁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纪亭抬手捏决,周身灵力翻涌,“星辰山先辈,不肖弟子纪亭,以星辰山掌门之名,请万剑出山!”
扩声千里,引得山中;灵兽震动。
自星辰山内一座山峰隐隐传来一道古老钟声。
“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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