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色由墨蓝渐转为鱼肚白，窗棂上的雕花在晨光中慢慢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宋颜汐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指尖划过宣纸上那几行遒劲有力的字迹，嘴角终于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案头的烛火已燃至尽头，烛芯爆出最后一点火星，随即彻底熄灭，仿佛为她这一夜的执着画上了句点。
眼前这封和离书，无论是笔锋转折的力度，还是墨色晕染的深浅，都与顾斯年平日的笔迹别无二致，只差那枚象征侯府权力的朱红印章，便足以乱真。
她将信纸心翼翼地折好，收入贴身的锦袋中，指尖触到袋中冰凉的玉佩，那是当年顾家求娶时送来的聘礼，如今倒成了她筹划脱身的见证。
一夜未眠让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可那双往日里总是含着失望的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淬了火的星辰。
“该准备了。”宋颜汐对着铜镜理了理微乱的鬓发，镜中的女子面色虽倦，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她算了算时辰，距离约定好的脱身之日没剩下几了，那些压在箱底的细软该清点了。
更重要的是，得备几件像样的衣裳，她如今是侯夫人，走时虽要低调，却也不能失了体面。
“秋霜。”她扬声唤道，门外立刻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梳着双丫髻的丫鬟掀帘而入，见她眼下的青黑，不由得露出心疼的神色：“夫人一夜没睡？要不要传些早膳来？”
“不必了，”宋颜汐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妆奁旁的空木架上，“你去库房，把上次江南织造送来的那几匹云锦取来。湖蓝撒花的、烟粉缀珠的，还有那匹月白暗纹的，全都取过来，我要赶制几件新衣。”
秋霜闻言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夫人的是去年圣上赏赐的那几匹云锦？”
见宋颜汐点头，她的声音有些疑惑：“那可是稀世珍品，一匹便能抵寻常人家十年用度。去年夫人不是，要留着等封诰命的时候穿……”
“此一时彼一时。”宋颜汐打断她的话，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诰命是等不到了，带在身上，总好过留在这侯府里蒙尘。”
秋霜应声而去，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又匆匆跑了回来，裙摆上还沾着些库房外的晨露，脸色发白，像是犯了错一般，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恕罪！”
宋颜汐心头猛地一沉，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怎么了？锦缎呢？”
“没、没有了……”秋霜的声音带着哭腔，头埋得更低了，“方才……方才侯爷出门时，让人把那几匹云锦都装车带走了。”
“顾斯年？”宋颜汐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茶盏在掌中微微震颤。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几匹云锦颜色娇嫩，绣的不是缠枝莲便是蝶恋花，分明是女子才会用的纹样，他一个常年着墨色、藏青色朝服的男人，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宋容儿。
顾斯年一向冷心冷情，洁身自好，除了前几日私会的宋容儿，身边并没有其他女子。
那个该死的贱人！
一股怒火猛地冲上头顶，宋颜汐扬起手臂，手中的茶盏眼看就要砸在地上，瓷片飞溅的脆响仿佛已在耳边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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