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间，已到了绿轩门口。
两人俱是停下脚步，陆明珠抬眸看向孟庭芝，像是在询问他的打算。
孟庭芝沉默片刻后，面沉似水地对门口的太监低声道：“朝中有急事，还请公公通禀一声。”
陆明珠则丢下一句“不打扰陛下和孟大人谈正事”，继而施施然地离开。
赵明宣与孟庭芝完折子上的事后，孟庭芝便告辞离开湖心岛。
绿轩一时间重归安静。
窗外的蝉鸣吵得赵明宣有些心烦，宫女适时地端上了一碗温度正好的绿豆汤，是贤妃提前吩咐人备下的。
赵明宣一饮而尽后，喊来了吴公公。
“贤妃呢？”
吴公公忙答道：“刚刚娘娘和孟大人走了个碰头，本来已经到了门口，但娘娘不想打扰陛下和孟大人谈正事，于是又散步去了，是适当走走对胎儿也有好处。”
每次提起陆明珠肚子里的孩子，赵明宣都眉开眼笑，连带着近身侍奉的饶日子也比从前好过许多，以至于现在宫里上上下下恨不得把陆明珠捧在掌心里照顾。
听到陆明珠对孩子如此上心，赵明宣自然高兴。
他拿起折子翻了几页，又甚觉无趣地丢开。
“贤妃怀了身孕后，性子越发让朕摸不透了，她难得有闲心来看朕，你怎么也不帮朕把她留下来。”
嘴上虽然在抱怨，但赵明宣眼中笑意未减。
吴公公赶忙装装样子在自己脸上掴了一下。
“是奴才不好，下次娘娘来了，奴才一定想方设法把娘娘留下来。”
他觑着赵明宣的神色，继续道：“咱们贤妃娘娘最是通情达理，她是向来以陛下为重、以国事为重的。”
赵明宣觉得他得没错。
敢为了朝中的事撞开裕华宫大门的，估计这后宫除了陆明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由裕华宫的孟庭兰想起孟庭芝，赵明宣忽然发觉，孟庭芝下午进来后一直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不似往常满面春风。
他皱了皱眉，“你刚刚，孟大人下午来时在路上遇见了贤妃？”
吴公公赶忙答道：“是，奴才当时正好在门口，见着贤妃娘娘和孟大人一起走过来的。”
赵明宣的心忽地一坠。
“他们什么了？孟庭芝下午来时看着像是不大高兴。”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这着实有些难住吴公公了。
“那贤妃走时是什么表情？”
吴公公回想了片刻，“娘娘跟往常一样，面上云淡风轻的，和奴才话时还带着笑音，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赵明宣蹙起的眉头并未因吴公公的话而舒展，吴公公自然也并=不知道赵明宣究竟在担忧什么。
他只好依靠自己和稀泥的本事逗赵明宣开心。
“不过依奴才看来，这事肯定跟娘娘没什么关系，多半是孟大人自己在外面遇上了什么让他不痛快的事，陛下您想，咱们娘娘是仙女模样菩萨心肠，一向与人为善，怎么会和人起冲突？”
赵明宣沉默了一会儿，自欺欺人一般喃喃道：“你，会不会是孟庭芝觉得朕偏宠明珠，让他妹妹受委屈了，所以才……”
吴公公不明白赵明宣今日为何这么关注孟庭芝的情绪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他坚决贯彻站在陛下这一边的方针。
“可是奴才并不觉得孟婕妤委屈，贤妃娘娘如今有了身孕，陛下又没有因此亏待婕妤母子二人，谈何受委屈？”
吴公公都快活成人精了，自然知道怎么哄赵明宣开心。
“婕妤娘娘虽然在位份上比不过贤妃娘娘，但那也是因为贤妃娘娘与陛下在王府时就情深义重，这岂是旁人能比的？”
听到这里，赵明宣的表情似乎终于雨过晴。
他往椅子上一靠，轻声道：“人呐，还是不能太贪心。”
“陛下的有理。”
虽然吴公公觉得陛下今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但他仍然习惯性的顺着赵明宣话。
他揭开一旁汤盅的盖子，又给赵明宣盛了一碗绿豆汤放在他面前。
“还是贤妃娘娘知道心疼人，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可少有人能比得上贤妃娘娘待陛下的情谊。
娘娘自己怀着身孕，还每都要操心陛下的饮食起居，奴才这几看下来，觉得陛下的脸色越发好了。”
赵明宣的目光瞬间柔和起来，他握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轻声道：“朕身边的女子都对朕有所求，有求位份的，有求富贵的，有为自己求的，也有为娘家求的……只有明珠，她好像无欲无求。”
他放下勺子，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后宫的女子个个巴不得给朕生十个八个儿子，好争夺太子之位，只有她，这么多年身边没个一儿半女也不着急，反倒是朕替她着急。”
赵明宣原本打算，若是这两年陆明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他就从低位嫔妃生的皇子里挑一个给她。
吴公公感慨道：“陛下待娘娘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赵明宣盯着那碗绿豆汤，喃喃道：“朕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只希望她就算知道帘年的事，也别太怪朕……”
这话让吴公公有些茫然，他觑着赵明宣似乎在走神，想问却又不敢打扰。
半晌后，他忽然听赵明宣长叹一声。
“不管怎样，只要现在她的眼里有朕，就足够了。”
-
云州。
城外的一处山坳里，下午的金色阳光斜斜地从山上的树林间穿过。
田间有农夫在劳作，沈殊玉沿着山脚下的路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
裴含章牵着两匹马跟在她身后。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沈殊玉用手指在地图上点零。
“大嫂，她家的那处房子离永宁村不远，咱们刚穿过永宁村，应该就快到了。”
两人又走了一段，裴含章眼尖地看到了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以及被浓密的树冠遮挡的房屋。
“你快看，是不是那里？大嫂不是那栋房子的屋前种着一棵榕树吗？”
沈殊玉抬眼一看，兴奋地跳了起来，而后她高高地扬起手中的地图。
“找到了，找到了……”
罢，她就丢下裴含章和两匹马，兴高采烈地朝那棵榕树跑去。
裴含章既好笑又无奈，只好牵着两匹马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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