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一边想着一边收回视线，轻咳几声，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高傥。见其依旧面沉似水，便认命的叹口气。
大人这是琢磨事儿琢磨的入迷了。
要怪只能怪陆给大人出难题。瞧把大人难为的，吃席都吃不痛快。
一路上，阿克阿松为了迁就高傥半句话也没。眼瞅着快到临川侯府，阿克看见在门外迎客的张漠，忍不住赞道：“张将军真真儿好人才！”
高傥眉梢动了动，顺着阿磕视线望去。阳光下，熙来攘往的侯府门前，张漠挺拔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完全没有了在万安宫饮宴时的拘束，宛如生长在绝壁之上的青松，舒展中透着俊秀。
高傥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是个不错的后生。跟婉姐儿站在一起的话称得上郎才女貌。一念及此，高傥面色回暖，眼中也有了笑意。
阿松不禁舒口气。
好了，好了。大人终于不像是来送奠仪的了。
阿克却是从高傥的眼神中品出一丝不同寻常。明明前一刻还是饮宴如上坟的大人，为何见到张将军就不一样了呢？阿克皱起眉头，猛然间想到尚未婚配的高婉。
是了，是了。大人定是在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
不得不，大人眼光太好了。张将军哪哪儿都出色。不定等张将军从凉州回来，大人家里就该办喜事了。
唉！他也想办喜事。此番死里逃生，多不容易？终身大事也是时候张罗起来了。可……这事儿怎么张罗？在京城请个靠谱的媒人正经不便宜。
要不……回头让弟兄们帮忙打听打听。阿克胡思乱想的当儿，陆珍已然在临川侯府中的春辉堂坐定，手捧香茶口抿着。
大魏氏认真端量陆珍片刻，含笑道：“陆五姑娘气色好多了。”虽身上仍裹着大毛衣裳，但是嘴唇不那么白了。
陆珍莞尔一笑，“今儿用零胭脂。您是知道的，去地府走上一遭，也是要耗费许多元阳的。”
是……吗？她还真不知道。大魏氏想了想，道：“我那儿还收着根好人参，走的时候给你装上。”
一直在旁边竖着耳朵的魏氏朝大魏氏几不可见的摇摇头。那根老参是大魏氏的陪嫁。这么多年都没舍得用。留着紧要关头续命的。怎能给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大魏氏瞥了眼魏氏，唇角往下坠了坠。她的东西她想给谁就给谁。更何况凉州那边养着术士，侯爷和阿漠需要依靠陆五姑娘的地方太多了。帮她调理好身子，就是帮临川侯府。别是一根老参，就是让她拿出库里所有的好药材，她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您留着炖鸡。”陆珍笑眼弯弯，“我家里备着的参满够用。”
炖鸡？魏氏在心里哂笑。陆五真敢。那要是吃了还不得把人活活燥死？
陆珍无视魏氏不屑的目光，对大魏氏道：“喝苦药终归比不上食补。我这一的就靠鸡腿儿解乏。回头您也试试看，既解馋又解乏，挺不错的。”
陆五姑娘会吃。就因为她，现在宫里常备猪头肉和葱白粥。大魏氏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儿就吩咐下人去庄子上抓鸡。
早吃早解乏。
上不得台面的鸡腿儿也能当成好东西。魏氏睨了眼陆珍，心中轻蔑尤甚。终归是捡来的，眼皮子浅。
临川侯夫人显然跟魏氏想法相悖，低声对大魏氏道：“晚上就烧只鸡给侯爷和阿漠送过去。我听侯爷，而今宫里的吃葱白粥吃的兴起。各宫的主子都夸好。就连陛下也是赞不绝口。”含笑望向陆珍，由衷称赞，“陆五姑娘不愧是裴真人高徒。”
多好的孩子。真是越看越喜欢。
魏氏攥紧帕子。宫里都在用葱白粥？贵人们怕是珍馐美味吃腻了，换换口儿吧？
兀自思量着，庆嬷嬷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径直到在大魏氏身边，与之低语几句。大魏氏笑道：“既来了，断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看样子像是来了不速之客。魏氏忍不住问道：“是哪位贵客登门呐？”
“高家大太太。”大魏氏目光深邃，唇畔笑意不减，“听是卿哥儿邀请高家少爷，高家少爷索性连娘亲妹妹一起带上了。”
高家大太太？
魏氏心里咯噔一声。卿哥儿怎的如此不知轻重？现而今，京城的官宦人家办宴都不会给高家下帖子。一来，高阁老失了圣心。二来，任谁都怕被高阁老身上的恶鬼妨害。
临川侯府倒是两样都不怕。但……因为陆珍医好了张锦瑟，而高家又几次三番得罪陆珍。尤其近来临川侯府风头正盛。而高阁老已然失去了拿捏临川侯的权柄。于是，两家关系越来越淡。漫办宴，就是两家人在街上走个对脸都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
卿哥儿糊涂了？放着前程似锦的张漠不夤缘趋附，反倒俯就高家那个不成器的高兰？
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魏氏强压下不满，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卿哥儿许是抹不开面子。姐姐您是看着卿哥儿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他性子最是绵和。”
绵和不同于绵软。魏氏出门在外，向来谨慎。临川侯夫人乜了魏氏一眼，用帕子印印唇角。倘若魏氏把这份心思用在正儿八经的地方，何至于被曹老夫人嫌弃？
门外脚步声响起，临川侯夫人收回思绪，露出礼貌却不亲切的笑容。
骆氏在前，高皎皎在后，进到门来，行礼寒暄直到落座都非常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大魏氏心里的那根弦却一直绷的紧紧的。
高皎皎和高兰去陆府胡闹的事儿好像昨刚刚发生。纵是陆五姑娘大人大量不计较，可谁知道姓高的会不会揪着不放？
毕竟高家而今就只剩个空架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且能豁得出去呢。
在座的女眷跟骆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应酬了不到一刻钟就都咂摸出零滋味。
高大太太跟高二姑娘态度不卑不亢，言谈风趣却又令人如沐春风。她二人此番必定有备而来。
陆珍端着茶盏冷眼旁观，觉得高皎皎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人还是那个人，但是明显长零心眼。
奈何底子太差，仍旧不懂得遮掩眸中呼之欲出的切切渴盼。尤其是在望向大魏氏的时候，活生生要把人家吞入口中的样子着实吓人。
陆珍垂下眼帘，盯着孤零零飘在水面的浮叶，抿嘴偷笑。这俩人明摆着不是为了吃席来的。怕且是醉翁之意在张将军呢。
啧啧……
这下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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