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子破涕为笑，憨憨的：“你被带去长春宫，我心里没着没落的。生怕你错话，做错事，丢了性命。”
齐子揽住洪子肩头晃了晃，“我机灵的很呢。不止没闯祸，还央求陛下把我调浣衣局去。”
“陛下答应了？”洪子紧张的问道。
“答应了。”
闻听此言，洪子目中光芒一闪而过，肩膀软软垮下来，“你就好了。可以去浣衣局帮着宫女姐姐打水晾衣。”吐口浊气，抬头望，“跟宫女姐姐们混熟了，没准儿还能上个对食。哪像我，身如柳絮随风摆。过一算一。”眼波横扫，瞟了瞟宋彦所在宫室的方向，“等把那位伺候走了，我也就没了用处。”收回视线，死死盯着齐子，“你千万千万别忘了我。逢年过节给我上柱香，让我受点香火。”
齐子喉咙发酸，“别丧气话。我去到浣衣局之后就想办法把你也弄过去。”
话音落下，两人都默默不语。
齐子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黄门，哪有本事调拨人手？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舒服多了。”洪子咧开嘴，露出灿烂笑容的同时用肩膀撞了撞齐子，“兴许我跟你一样也有大造化呢。到时候咱俩一起去浣衣局给宫女姐姐提水。”
齐子注视着洪子，低声嘟囔，“要不……我再上长春宫门口转转？陆五姑娘他们好像还没走。我瞧着吧，陆五姑娘是个好性儿的。要是我求她在金寺人跟前帮你美言几句，这事儿不就成一半了吗？”
“这……”洪子犹犹豫豫，“能行么？陆五姑娘能耐那么大，不会太好话吧？”
“她真挺好的。”齐子唯恐洪子不信，就差赌咒发誓了，“方才在长春宫的那套辞就是陆五姑娘一句一句教给我的。她可有耐心了，总是我记岔了也不恼，只是笑眯眯的再一遍。她真是个好性儿的。”
洪子心动了。
“我这就再去一趟长春宫。”齐子转身就走，洪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先别慌着去。肖爷又使人来传话了。是想要见一见世子爷。你这事儿……怎么办呐？”
齐子垂下眼帘思量片刻，忽地灵光一闪，“来的好啊。正愁没由头去长春宫呢，这下不用愁了。”挑起眉梢朝洪子挤挤眼睛，“你是不是吧？”
洪子面露喜色，“还真是。”
两人对视一眼，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商量着如何才能顺顺当当的把肖让套进去，以及如何把洪子摘出去。
……
吃饱喝足，陆珍脸颊浮露出两团淡淡红晕。
“味儿不赖。”陆珍端着茶盏，由衷称赞。
张玟又再掏出鬼骨手串盘起来，“的确不错。章丘大葱果然名不虚传。猪脸肉又嫩又香。”
“吃了顿好饭。”郭铭舌尖一勾，轻舔上唇，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张玟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郭铭。看来老郭在公主府的日子的确难过。
金喜春命人撤去残羹冷炙，笑盈盈的问陆珍，“您看是先用符还是再等一等。亦或是您三位去御花园走走，疏散疏散？”
郭铭和张玟将目光投向陆珍。陆珍掩唇轻咳几声，“用符吧。这边完事儿了，我得赶紧回去歇着。”
“好叻。”郭铭应和着站起身，“您怎么着，咱就怎么着。”顺手抄起桌上的符纸，缓步向床边走去，“您这道十方啃心符必定硬的过贼老道的骨头。”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好似重锤敲打着清净道饶心弦。刚才那仨人大快朵颐的时候，他只能干闻味儿。人家吃饱饱的，他已经饿的前心贴肚皮了。
饿肚子不行，扛不住疼。
清净道人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万一活活疼死了，那得遭多大罪？且最紧要的东西，元和帝已然知晓。剩下的无非就是些不然的细枝末节。如果能换得个痛快死，是不是挺值的？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清净道人又急不可耐的将其抓住。
不求赖活着，但求个好死？
划算吗？
清净道人犹疑之际，郭铭已然将符纸打了出去。
疼痛好似潮水涌向清净道人心口，宛如烟花遽然爆裂，真就像是蚁虫啃食人心。个中滋味只有清净道人方能体会。
疼得他想骂人。奈何仍旧口不能言。喊都喊不出声，身子也动弹不得，唯有默默忍受。
金喜春抻长脖子看了片刻，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没什么反应？”
是不是郭神机使念咒念的不对？人家陆五姑娘念的可好听了，换成郭神机使就差点意思。
“他这样更疼。”陆珍弯起唇角，笃定道：“您要是不信就给他查数，不用数到一百，他准得把褥子浸湿了。”
是吗？金喜春满是期待的在心里默数。
张玟盘着手串瞥了金喜春一眼。真正心狠的是眼前这位面容和善的金寺人。他那双手怕是沾了不少血。
果如陆珍所言，金喜春将将数到七十，清净道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金喜春忍不住抚掌笑道：“嘿！您这道符太省心了。既不会脏了手，还能让他疼的要死要活。好符！好符啊！”
“您谬赞。”陆珍嘴上谦虚，脸上和眼睛里却是自豪之色溢于言表。
“见好就收吧。”张玟有些担忧，“要是在这儿疼死了，怪晦气的。要死也得死外边。”
疼痛难当的清净道人恨恨斜了眼张玟。什么叫疼死了怪晦气的？
他疼死还成他的错了？是谁用的符？又是谁站那儿看笑话风凉话的？
陆珍朝郭铭略一颔首，“行吧。既然张神机使可怜他，替他项，那就暂且饶过他就是了。”
清净道人满面哀戚。
可怜他？替他项？
我呸！
郭铭念动咒决给清净道人解了符，回到桌旁缓缓坐下，端起茶盏，云淡风轻的道：“老张还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再这样下去可不成啊。弄得我都不能好好办差了。”
去他奶奶的心软！清净道人恨不能愤然而起，赏郭铭一串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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