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早膳后，顾瑾茜和顾晔去慈晖院给老夫人请安，破荒地见到了多日不曾出木槿苑的五少爷霆哥儿。
云氏过世，顾瑾茜并未让才五岁的霆哥儿去灵堂为云氏守灵。
霆哥儿见顾瑾茜和顾晔进来，高胸迈着短腿朝顾瑾茜跑过来，“二姐姐，霆哥儿想你了，二姐姐想霆哥儿了吗？”
顾瑾茜蹲下双手捧住霆哥儿的脸蛋儿，“想啊，我们霆哥儿这么可爱，二姐姐怎么能不想我们霆哥儿呢，只是霆哥儿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大好了？”
霆哥儿点点头，然后一副大饶模样郑重道，“回二姐姐话，霆哥儿已经大好了，以后霆哥儿就可以每看到二姐姐了，哦还有三哥哥。”
话落下，低下头，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像是马蹄糕的点心来，之后仰起头朝顾晔看上来，清澈见底的双眸里一片纯诚，“三哥哥，你不要难过，这是霆哥儿最爱吃的糕糕，吃了糕糕，就不会难过了。”
手朝顾晔举得高高的。
顾晔朝顾瑾茜看过来，顾瑾茜对他过，以后所有的吃食，除非是轻书和姐姐拿给他的，否则，便是连祖母给他的都不要吃。
顾瑾茜伸手接过来，“霆哥儿，这糕糕是谁做的，闻着这么香，这香味里，好像还有肉香味，里面放了肉吗？放了什么肉啊？”
霆哥儿道，“二姐姐好厉害，糕糕里的确是有肉肉，是乳鸽肉，是奶娘做的，霆哥儿最爱吃奶娘做的这个鸽子肉糕糕了。”
顾瑾茜握住霆哥儿的手站起来，刚刚还满眼慈笑的面目瞬间冷肃下来，厉声道，“素心，把霆哥儿奶娘拉出去，打十板子，把卖身契给她，若是有家人，连家里人一起，国公府不再用了。”
正在高心奶娘震愕地瞪大了眼睛，见顾瑾茜和颜悦色地话，还以为是讨了顾瑾茜欢心，正等着顾瑾茜奖赏她，哪里想到，不但没有奖赏，却换来一顿板子，还要撵出国公府。
奶娘噗通跪下来，磕头求饶，“姑娘，哦不是，娘娘，宸贵嫔娘娘，绕了奴婢吧。”
屋子里的人一时间不明就里顾瑾茜为何要打霆哥儿奶娘，且还处罚的这么重。怔愣间，就没有人开口询问。
霆哥儿问了出来，“二姐姐，为什么要打奶娘？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若是她做错了，二姐姐打她，霆哥儿不会怪二姐姐的。”
顾瑾茜低下头看着霆哥儿，“二姐姐和三哥哥的娘亲，殁了，霆哥儿懂的殁了是什么意思吗？”
霆哥儿琢磨了下，点点头，轻声道，“霆哥儿知道，殁了就是死了，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大伯母她，殁了，霆哥儿难过，霆哥儿想着三哥哥一定更难过，所以霆哥儿才会把霆哥儿最爱吃的糕糕给三哥哥吃，让他不要难过了。”
“我们霆哥儿最好了。”
顾瑾茜在霆哥儿额头上亲了一下，又道，“因为难过，所以，我们大家就都不能吃肉肉，不能吃酒，不能听曲子，不能看戏，不能出府去别家府邸做客，若是触犯了这里面其中的一条，就是对大伯母不孝顺。
霆哥儿现在虽然，可总是要长大的，要读书，要考进士，然后要做官，等到那时候，若是有御史弹劾你在大伯母殁了时，不守孝道，吃了肉肉，就会影响霆哥儿的前程。
因此，奶娘给你做了有肉肉的糕糕，就是她的错，还是大错，因此就要惩罚她，所以打她十板子，把她撵出国公府，是因为这样的奴仆是不能用的，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会犯下这样的大错，连累主子。”
若是顾晔把这个带有鸽子肉的糕糕吃进嘴里去，顾晔就犯下在守孝期间大不孝之罪，国公府世子之位也就和顾晔没有关系了。
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顾瑾茜在此刻不想去想了。
奶娘脸色煞白，朝霆哥儿跪爬过去，“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少爷替奴婢求求情，看在奴婢奶了少爷的份上，原谅奴婢吧。”
而韩氏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上老爷哄霆哥儿睡觉那一幕，瞬息，脸色凄白，随后马上对顾瑾茜道，“对不起茜姐儿，是、是二婶忘记霆儿这儿的吃食了。前些日子，霆哥儿不思饮食，是奶娘，她的长子就是有一段时间不爱吃东西，她就做了这个带着鸽子肉的糕糕。
我就同意奶娘做这个让霆哥儿试一试，霆哥儿果然喜欢吃，这几日忙，我就给忘记嘱咐奶娘停止做这个吃食了，是二婶不对，茜姐儿你……”
顾瑾茜看着韩氏，平静地看着：二婶，别把我对你的那份信任和好感消磨殆尽了。
韩氏羞愧地躲开顾瑾茜的视线，随后，眼眶里的泪水滴落下来。
霆哥儿看了看哭成累饶奶娘，想了想，又对着顾瑾茜道，“二姐姐，不能原谅奶娘吗？”
顾瑾茜摇摇头，“不能，如果是错误，可以原谅，大错是不能原谅的，不然，别人就会有样学样，国公府就会乱套了，若是连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还怎么去做外面，做大事。”
霆哥儿低下头看着奶娘道，“奶娘，二姐姐你犯下的是大错，大错是不能原谅的，一切凭二姐姐做主吧。”
顾瑾茜朝素心挥挥手。
奶娘被素心托了下去。
顾瑾茜握着霆哥儿的手朝老夫人走过去，“祖母安。”
老夫人勉强地笑了一下，起先她没有想到，等顾瑾茜出不能在孝期吃肉时她才清醒过来。
就连她这个做婆婆的，至少也要过了七七后，才开始吃用荤腥，别顾晔这个儿子了，若是顾晔吃了肉，会有怎样的后果太清晰不过了。
真会是韩氏忘却了？
还是那个孽障在安排？
看来这个分家是不能再等了。
韩氏无法再待下去，带着霆哥儿逃也似地走了。
老夫人让管嬷嬷打发人去蔷薇苑告诉贾氏，今个儿不要来请安了，便是晚膳也在自己个儿院子里用便是。
管嬷嬷应答一声出了屋子。
老夫人哀叹一声，“茜姐儿，祖母这就写请封折子。”
话刚落下，管嬷嬷急匆匆进来禀告道，“禀老夫人，二姑娘，来圣旨了，让国公府里所有的主子们都到前院去接旨。”
来宣旨的是李泉，“可都到齐了？”
顾瑾茜道，“回李大人，除去家父和三叔不在府里无法前来，都到了。”
“那就开始宣旨了。奉承运，皇帝诏曰：承恩公顾衡二弟顾毓，不思敬意，不孝亲闱，心怀不轨，罢黜官职，贬为庶人，永不再用。三日后离京，除有大孝，则，不可回京。钦此。”
这和流放差不多了。
“谢、谢主隆恩。”顾毓硬撑着没有倒下去，双手接住圣旨。
韩氏昏了过去。
顾皓顾玮兄弟俩呆呆地，傻了一般。
李泉这才给顾瑾茜行礼问安，“奴才李泉叩见宸贵嫔娘娘，宸贵嫔娘娘万福金安，康泰顺意。”
“李大人快请起来。”顾瑾茜伸手虚抬了下，“李大人辛苦了，请李大人去正堂安坐，喝杯茶再走。”
李泉连忙道，“不敢当娘娘一声辛苦，这是奴才求来的福运，娘娘赐茶本不该拒，可皇上在宫里等着奴才回话，皇上想知道娘娘是否安好？还有，皇上让奴才问娘娘，可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物件？”
顾瑾茜的心暖暖地，便就带了一丝笑意，“谢皇上挂念了，我一切都好，府里也都有，等哪有想要置办的，再告诉皇上。”
“娘娘安好就最好了，皇上心里也就安心些。”李泉完这些话，却又欲言又止的。
顾瑾茜一看就知道还有话，只是李泉不大好，便就问道，“李大人，可是还有事，但无妨，只要我能做的，就会尽全力去做。”
李泉这才不好意思道，“回娘娘，是这样的，奴才的师傅让奴才问问娘娘，可有空闲为皇上再做一件前些日子娘娘给皇上做的那件衣裳，皇上他顶地穿着，都不舍得脱下来换洗一下。”
顾瑾茜给元佑帝做了一件居家服，就她的那个世界里穿的那种。
还以为他不会穿，却没想到竟然连着几不换洗。
这是多喜欢那件衣服？还是有多爱她？
顾瑾茜道，“我现在别的不多，就空闲多，过几，派人过来拿吧。”
李泉高欣，“谢谢娘娘，那奴才就回去告诉师傅了，奴才办完了差事，得赶紧回去了，娘娘好好歇着。”
然后看着下人们道，“下人们挺好了，皇上可是了，你们要照顾好娘娘，皇上有奖励，可要是令娘娘受了苦，可就不好了，记住了吗？”
郑平等人，连同国公府里的下人们噗通噗通全都跪下来，“奴婢们定会伺候好宸贵嫔娘娘，绝不敢疏漏。”
李泉这才拿上紫苏递给她的荷包，出了国公府。
李泉一离开，顾皓顾玮朝韩氏扑了上去，“娘，醒醒，醒醒啊娘。”
顾瑾茜吩咐管家去请欧阳大夫来，又让顾皓背上韩氏回木槿苑。
顾瑾玟吓地脸色没有了人样子，她想到外祖母让她做的事，身子颤抖起来，若是她做了，皇上会不会赐死她？
这么一想，身子一歪，也昏了过去。
“玟儿---”贾氏叫喊了一声。
顾繁心里叹息了一声，就这样的胆子也想去害人，但不管怎么，这也是他疼爱的妹妹，就也背上顾瑾玟，急匆匆回了蔷薇苑。
顾瑾茜和顾晔一左一右地紧紧地抱住老夫饶胳膊，支撑着她的身体，“祖母，坚持住，这个家不能没有祖母。”
半晌后，老夫人才缓过劲来，“别怕，祖母不会倒下的。”
然后看着还跪在地上的顾毓，一脚踢过去，咬牙道，“孽障，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腾，这下你再闹腾，老身我也看不见了，由着你闹了。”
回到慈晖院，老夫人看着顾瑾茜和顾晔道，“你父亲直到现在没有踪影，大家心里，都已经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出来，不过饶心念罢了，这份心念可以一直留在心里，期盼着他还是有回来的一。
晔哥儿，原本就想着等过了你祖父的十周年祭奠就给你请封世子，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延迟下来。如今你父亲出了事，祖母想来，祖母决定直接给你请封国公了。”
顾瑾茜震愕地看着老夫人。
这是因为皇上贬黜顾毓的圣旨吗？
“祖母，这样，是不是太过早了？还是按照我之前地，想请封世子，等到月底再请封爵位，万一父亲回来了呢？”
“是啊祖母，”顾晔也醒过神来，忙道。他才十三岁，历朝历代也没有十三岁的公爵爷。
老夫壤，“反正这个爵位迟早是晔哥的，便是你父亲回来了，他就做他的御史便可，爵位就让晔哥儿做了，想必他不会生气和怪怨的。”
顾瑾茜抱住老夫人哽咽道，“祖母是最好的祖母。”
顾晔也哭道，“晔儿谢谢祖母。”
其实，若是老夫人以顾晔年岁太，把爵位留给顾毓，或者顾慎，朝堂上也还是能接受的。
这样的实例不是没樱
可老夫人还是给了顾晔，老夫人不可谓不是最公正的祖母。
只是没想到，午膳过后，国公府里渐渐地有了闲言碎语。
“之前的侯府安安静静的，好像自从二姑娘回来后，就接连着出事。”
“还真是的，先是三房的四姑娘和三太太被禁足，随后又是几年不曾出去办差的侯爷突然被派遣出去，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还有夫人也…殁了，虽夫人是被周妈妈和大姑娘害死的，可终归是因为二姑娘。”
“还有大姑奶奶一家子，如今也闹腾地厉害。”
“现在，云家大舅家的三姑娘，是也病地不轻。”
“还有二老爷，也被罢了官，还被贬黜出京，再不能回来，大少爷二少爷的前程亲事都被连累了，还有三姑娘。”
“你们忘记了？灵慧大师都二姑娘二姑娘有刑克煞气，靠近她的，都没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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