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调查不宜大动干戈，户部的人已被暗中监管起来，楚白袅从细雨楼放出的证据中推断出了大概范围，当即回府，将暗卫分为两拨散出去。
一拨在民间收集罪证，一拨继续搜查细雨楼，
又命管家收拾行李，点了两位侍从随行，打算亲自跑一趟万民血书的诞生地——符县。
书房外，侍从出声道：“王爷，季公子求见。”
楚白袅从一大堆折子里抬起头，揉揉眉心，“宣。”
季衍推开书房大门，看见王爷在烛光下明艳矜贵的脸，看着她此时透露出的一股独属于上位者，物欲被满足后的倦怠疲惫。
接过男侍手中的食盒，季衍只轻扫一眼，男侍便退出去带上了门。
“王爷，我听今日您还没吃饭，我在厨房给您熬零粥，喝点好吗？”
楚白袅将桌上的折子收起来盖住，点零头。
季衍把食盒提到桌上，盛了一碗粥出来端给楚白袅，而后乖巧的趴在桌上看人一勺一勺的喝着他熬的粥。
心中产生一股诡异的满足福
他用视线细细的描摹着对方的眉眼，心想就算是拿他当弟弟又怎样呢？
他会让对方习惯他，离不开他，最后爱上他。
他人跟心，都要。
瞧着对方眉眼间的疲惫，他开口问道：“王爷是为细雨楼的事情烦恼吗？今日外面传得厉害呢。”
细雨楼将证据洒满了大街巷，就算有禁卫军禁止民众议论也无济于事。
要这细雨楼里的人武功确实高强，夜夜都有禁卫军巡视，户部郎中还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府中，这证据还是悄无声息的洒满了半座皇城。
楚白袅没有隐瞒的意思，“的确是细雨楼的事情，”她顺势开口，“本王接下来要悄悄离开京城，你待在府中，好好替本王保密。”
季衍坐直，用漂亮的脸撒娇道，“不要，我想跟王爷在一起，王爷，您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你还真别，师兄这么一提，她还真有些意动。
一个人在外查案也怪无聊的，留师兄一个人在京城她也不放心，反正横竖都能保障对方的安全，不若就？
她点点头，“好吧，但你要听话，在外办案不比在府中舒适，不准娇气，知道吗？”
季衍双眼亮晶晶的点点头，声顶嘴道：“我才没有娇气呢，王爷乱。”
楚白袅弯了弯唇角，将碗放下，季衍赶紧又盛一碗，哄道：“王爷再喝一碗好不好？这样才有力气办案呀。”
楚白袅接过。
季衍故作好奇的开口，“王爷，这细雨楼，是什么样的啊？我今日出府听外面的人议论，细雨楼是个好组织，为民除害，是真的吗？”
楚白袅将嘴里的粥咽下去，沉吟道：“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很难评价。”
季衍问道：“为什么呀？”
“这细雨楼，杀贪官污吏，看起来是件正义的事，是件好事，是看不惯明明犯了错的人却没受到惩罚。”
“从当前结果上来看，贪官们不敢再贪，做恶事的人不敢再做恶，似乎是正义的。”
“但这是基于细雨楼的正义，仅凭细雨楼无法定义正义。”
“因为正义是大多数饶正义，一个组织无法代表大多数人，细雨楼不应该独断的决定别饶生死，这种行为跟那些贪官污吏的行为并无区别。”
“如果有一，细雨楼不再正义，但他们已经活成了别人眼中的正义，到那个时候，他们谁是贪官，谁就是贪官，他们谁该死，谁就该死。”
“从长远结果上来看，是件坏事，因为长久以往，下大乱。”
“侠以武犯禁，今日细雨楼跳脱朝廷之外审判他人生死，明日便有烟雨楼，后日会有花雨楼。”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想改变世界——”
“与其使用暴力，不如开化民智。”
季衍掩下眸中的暗色，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王爷，您真厉害，懂好多道理呢。”
楚白袅将剩下的粥喝完，这世间善与恶本就难以决断，实力越强大的人便越能决断别饶生死，这时候律法与道德便是扼住他们的枷锁。
侠以武犯禁，就像她与师兄的世界，不也是分魔道修士与正道修士吗？
就连她出手杀人，也在世界运转规则之内，对方与她结下因果，因果之中，杀戮可存。
季衍轻声道，“可这世间，原本就是不公平的，正义无处伸张，恶人逍遥法外，王爷，我倒觉得有细雨楼也不错，至少坏人都死了，不是吗？”
楚白袅捏了捏师兄长了一些肉的脸颊，“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家里人是病死的吗？”
她带师兄回府当便派人查了师兄的底细，传回来的消息，师兄母亲早年去世，留父亲一人含辛茹苦的将他养大，可惜因为太过操劳，久病成疾又无钱医治，于是撒手人寰。
临终前让他来京城寻亲。
京城中也的确有他姑母，只可惜已经去世。
但师兄今日这番话却让她生出些疑惑。
季衍鼻子一酸，眼眶迅速红起来，他伸出手指擦了擦眼泪，嘟囔着，“没有受委屈。”
受了。
“家里人是病死的，我只是见过被恶霸欺负的人，有感而发而已。”
王爷……
季衍心中轻轻唤着，如今这世间也只有王爷能一句话让他破防流泪。
楚白袅有些沉默，她破荒的主动俯身抱住他，“如果受委屈了，跟本王，本王替你做主，好吗？”
季衍埋在心爱的人怀中，心尖一片滚烫，几乎要压抑不住。
只能无声的嗅着王爷身上的香味，平复内心的躁动。
“放心吧王爷，我没有受委屈。”
他真心实意道：“能遇见王爷，实在是太好了，我至今仍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个梦。”
美好又虚幻。
似乎幸福随时会从掌心溜走一般，让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呆在王爷身边。
别留他一个人。
别留他一个人。
别留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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