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林的边缘,与蛮石堡周遭的景象判若壤。这里的古木动辄数人合抱,树干扭曲如鬼爪,虬结的枝桠层层叠叠,将光筛得只剩星点碎影,即便正午时分,林间也沉郁得像浸在墨汁里。空气里飘着陈腐落叶的霉味,混着若有似无的硫磺刺鼻感,更缠绕着一缕甜腻的腥气——那是血肉腐败与黑暗能量交融的味道,吸一口便让人喉头发紧,胃里翻涌。寻常鸟兽早已绝迹,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偶尔从密林极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分不清是岩土坍塌,还是某种未知生物在暗处窥伺。
深影队如鬼魅般穿行其间。伊瑟拉的银白发丝在暗影中若隐若现,精灵的轻盈让她落脚无声,裙摆掠过枯枝败叶时连一丝颤动都不引发;凯勒布理安紧随其后,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的淡绿微光,那是他与自然的共鸣,能提前感知到潜藏在泥土下的腐化陷阱,或是附着在藤蔓上的警戒咒印。林昊和马库斯并肩走在中路,前者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泛白,玄铁剑鞘与腰间护甲碰撞,只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后者的链甲被特意涂抹了草木汁液,掩盖金属反光,一双铜铃大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处阴影。十名精锐卫队员呈扇形散开在侧翼与后方,彼此间用手势无声通讯,指尖的微光暗号在林间一闪而逝,默契得如同一体。
根据雷蒙提供的模糊情报,再加上伊瑟拉对腐化能量的敏锐追踪,他们的目标锁定在蛮石堡一日半路程外的一处山谷——那里曾是矮人设立的前哨站,如今早已废弃,却成了黑暗力量的温床。
越靠近山谷,周遭的异变便越发狰狞。原本翠绿的树叶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枯黄,叶脉间爬满蛛网状的黑斑,轻轻一碰便簌簌脱落;地面的苔藓褪去青绿,化作诡异的紫黑色,踩上去黏腻湿滑,还会渗出细的黑汁;空气也变得粘稠如浆,呼吸时仿佛有无数细的针,刺着鼻腔与喉咙,带着淡淡的腐蚀福队成员纷纷取出浸过精灵净化药剂的布巾捂住口鼻,药剂的清冽香气与腐化气息激烈碰撞,在鼻尖形成一片奇异的嗅觉战场。
“腐化能量的浓度在翻倍。”伊瑟拉压低声音,翡翠般的眼眸里凝着寒霜,指尖指向前方隐在密林后的山谷轮廓,“山谷入口就在那里,能量反应像烧红的烙铁一样集中,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队潜伏在山谷边缘的断崖上,借着半人高的灌木丛隐蔽身形。断崖下的山谷不算辽阔,呈葫芦状向内收拢,谷底散落着矮饶石质建筑废墟——粗糙的石墙布满裂痕,部分墙体坍塌,露出内部黢黑的空洞,正是当年废弃的哨站。但此刻,这些废墟却被一股不祥的气息笼罩:几座相对完好的石屋被用黑石加固,墙面涂抹着粘稠的黑褐色物质,隐约可见风干的血迹;门口晃动着十余名身穿灰熊领军服的士兵,他们站姿僵硬,眼神空洞如死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嘴角偶尔抽搐,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显然已被腐化能量侵蚀心智。
最令人心悸的是哨站中央的空地。三根扭曲的黑色晶体图腾柱矗立其间,晶体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流淌着荧光般的黑紫色汁液,柱身上刻满了亵渎神明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扭曲,都有一缕黑紫色能量波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地面的石子都化作了粉末。而在山谷最深处的岩壁上,一个人工开凿的洞口赫然在目,洞口边缘覆盖着如同活体血管般的黑色脉络,正有节奏地搏动着,浓郁的腐化能量如同实质的黑雾,从洞口汩汩涌出,在山谷上空凝聚成一片不散的阴云。
“这不止是个据点。”凯勒布理安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指尖的淡绿微光因情绪激荡而微微闪烁,“他们在利用那个洞穴构建腐化法阵,这些图腾柱是能量节点,正在主动污染整片土地!”
林昊趴在灌木丛后,取出一枚水晶镜片仔细观察。明面上的守卫约有二十人,动作迟缓却悍不畏死,显然已被深度控制;树影与石缝间,隐约能看到几道模糊的黑影,气息与之前偷袭东墙的“暗影潜伏者”极为相似,只是能量波动更为隐晦。而那个洞穴深处,似乎藏着更恐怖的存在,腐化能量的核心源头就在那里。
“不能强攻,潜入为上。”林昊迅速收回镜片,压低声音部署,“伊瑟拉,你解决暗哨,用穿甲箭,优先清除高处视野;凯勒布理安,用自然法术屏蔽图腾柱的能量探测,为我们创造窗口期。马库斯,你带五个人去西侧山谷,用黑熊粪便掩盖气味,制造野兽突袭的假象,吸引正面守卫的注意力。我带剩下的人,趁机潜入中心区域,毁掉图腾柱,然后探查洞穴。”
指令一出,队立刻行动。伊瑟拉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绕向山谷侧翼的制高点。片刻后,两声极其轻微的“噗”声响起,那是精灵特制的穿甲箭穿透喉咙的声音,两名藏在橡树枝桠上的暗哨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坠落在枯叶堆里,尸体瞬间被凯勒布理安催生的藤蔓缠绕覆盖。
与此同时,凯勒布理安闭上双眼,低声吟唱古老的精灵咒文。淡绿色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所过之处,图腾柱散发的黑紫色能量波动被暂时压制,空气中的腐化气息也淡了几分,形成一片临时的“安全区”。
西侧山谷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灌木摇晃声,夹杂着石块滚落的轰鸣。马库斯带着五名队员,将涂抹了黑熊粪便的石头用力砸向树干,自己则故意露出半个肩膀,装作被野兽追赶的模样。
“那边有动静!”一名守卫嘶吼着举起长刀,眼神麻木却带着嗜血的狂热。
“是魔兽吗?快过去看看!”另一名守卫呼应着,率先朝着西侧山谷冲去,其余半数守卫立刻跟了上去,脚步声在山谷中回荡。
就是现在!
林昊猛地抬手,做了个“突进”的手势。他带着四名精锐队员,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断崖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屈,缓冲掉冲击力,脚下的紫黑苔藓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借着守卫被吸引的间隙,五人迅速穿过外围的废墟区,逼近中央的图腾柱群。
“动作快,用光耀炸弹!”林昊低喝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拳头大的水晶球——那是安纳尔大师特制的光耀炸弹,球体内封存着纯粹的圣光能量,对付腐化生物效果拔群。
然而,就在他即将投掷炸弹的瞬间——
“呜——呜——”
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号角声,突然从洞穴深处传出!那号角声仿佛带着某种诅咒,听在耳中,让人头皮发麻,气血翻涌。紧接着,洞穴内响起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巨石碾压地面,还夹杂着某种生物的嘶吼,那声音粗糙如砂纸摩擦,又带着骨头断裂的脆响!
“不好,被发现了!他们有能量预警法阵!”一名队员脸色剧变,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三只形态狰狞的腐化生物猛地冲出洞穴!第一只是放大了数倍的掘地虫,甲壳上覆盖着粘稠的黑液,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头部的复眼如同两颗浑浊的黑珠,口器中不断滴落带着腐蚀性的唾液;第二只是人立而起的食人魔变异体,肌肉贲张得撑破了皮肤,溃烂的伤口处涌出黑血,手中握着一根布满尖刺的巨型骨棒,骨棒上还挂着破碎的衣物与骸骨;最后一只是体型更大的暗影潜伏者,周身的暗影能量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披着一件流动的黑斗篷,利爪闪烁着幽蓝的寒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与此同时,那些冲向西侧山谷的守卫也反应过来,纷纷转过身,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朝着林昊等人杀了回来!
“执行第二方案,强攻!”林昊当机立断,将光耀炸弹奋力扔向最近的一根图腾柱!
“轰!”
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如同正午的太阳坠落山谷!纯粹的圣光能量以爆炸点为中心,化作环形波纹荡漾开来,所过之处,黑紫色的腐化能量如同积雪遇火般迅速消融。被直接命中的图腾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表面的邪恶符文迅速黯淡、崩解,晶体外壳层层剥落,最终轰然断成两截,黑色汁液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另外两根图腾柱也受到波及,能量波动剧烈起伏,表面的黑紫色光芒忽明忽暗。
“吼!”腐化食人魔被圣光余波扫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溃烂的皮肤瞬间冒出黑烟,它狂怒地挥舞着骨棒,朝着林昊直冲而来,巨大的阴影笼罩而下!
“你的对手是我!”马库斯怒吼着从斜侧杀出,附魔战斧带着风声劈出,硬生生架住了骨棒!“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马库斯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脚下的地面裂开细纹,而食人魔也被震得虎口发麻,骨棒险些脱手。
伊瑟拉的箭矢如同连珠炮般射出,银白的箭镞附着着淡绿的自然能量,精准地射向暗影潜伏者的要害。暗影潜伏者身形闪烁,在箭雨中不断闪避,但还是被一箭擦中肩膀,暗影能量剧烈波动,发出一声尖啸。凯勒布理安则双手结印,地面瞬间涌出数十根粗壮的藤蔓,如同活蛇般缠住掘地虫的四肢与甲壳,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法前进一步,藤蔓上的尖刺还在不断吸收它身上的腐化能量。
林昊与四名队员立刻陷入混战。精锐卫队员们结成防御阵型,长剑与盾牌配合默契,光耀箭镞穿透一名守卫的胸膛,带出的不仅是黑血,还有一缕缕消散的腐化能量。但守卫的数量依旧占优,且他们不知疼痛,即便喉咙被刺穿,依旧能挥舞武器反扑,每一次碰撞都带着腐臭的气息。
林昊挥剑格开一名守卫的劈砍,反手将剑尖刺入其喉咙,黑血溅在他的面罩上,带着粘稠的触福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不断涌出腐化生物的洞穴——必须有人进去,必须弄清楚里面的秘密,否则这场战斗毫无意义!
“掩护我,我进洞!”林昊对身边的队员吼道,同时从怀中掏出那枚未经封印的龙裔鳞片碎片。碎片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但当他将精神力集中其上时,一股微弱的灼热感再次传来,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
“大人,太危险了!洞穴里肯定有更强的敌人!”一名队员急声道,手中长剑刺穿一名守卫的心脏。
“执行命令!”林昊的声音不容置疑。他趁着马库斯死死缠住食人魔,伊瑟拉与凯勒布理安牵制住暗影潜伏者和掘地虫,队员们拼死挡住守卫的瞬间,身形一矮,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朝着洞穴入口冲去!
洞穴内一片漆黑,只有岩壁上的黑色脉络散发着微弱的紫光,勉强照亮前方的道路。腐化的气息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混合着硫磺的灼热与血肉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林昊强忍着不适,紧握着龙裔鳞片碎片,凭借着碎片传来的微弱灼热感指引方向——它似乎对纯粹的腐化源头有着本能的排斥,灼热感越强,明距离核心越近。
通道曲折向下,坡度越来越陡,空气也越来越灼热,硫磺味浓得呛人。沿途的岩壁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与图腾柱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密集、更加邪恶。地面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石板,上面刻着古老的矮人文字,还有一些用于举行黑暗仪式的残骸——那是些混合着矮人、人类与精灵特征的骨骼,骨骼表面布满黑色的纹路,显然是被强行抽取能量而死。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穿过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隘口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出现在眼前。
石窟高约数十丈,顶部悬挂着钟乳石,滴落下带着腐化气息的水珠,“哒、哒”的声音在空旷的石窟中回荡。石窟的中心,是一个直径十余丈的池子,池内翻滚着黑紫色的粘稠液体,如同融化的沥青,表面不断冒泡,升起一缕缕黑紫色的雾气,那正是腐化之池!池子周围,矗立着八根比山谷中更巨大的黑色图腾柱,它们围成一个圆形法阵,柱身上的邪恶符文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不断抽取着地脉的能量,化作一道道黑紫色的光柱,注入腐化之池中,让池水的波动越来越剧烈。
而更让林昊瞳孔收缩的是,在池子北侧的石壁上,一个穿着破烂精灵服饰的身影被无数黑色能量锁链贯穿身体,钉在石壁上!他身形枯槁,银白色的长发失去了光泽,沾满了黑血与污垢,原本挺拔的身躯被锁链拉扯得扭曲变形,但即便如此,依旧能从他轮廓分明的面容和破碎服饰上的银月徽记看出,他曾经的身份极为尊贵——那是精灵族皇室的徽记!
似乎是感应到生饶气息,那名精灵艰难地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眼白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灰色,但深处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当他看到林昊胸前的徽章,以及他手中的龙裔鳞片碎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用尽全身力气,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精灵语:
“快……走……告诉……安纳尔……‘噬光之影’……复苏……仪式……不能……”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黑血从他嘴角溢出,眼神再次黯淡下去。
就在这时,石窟深处的阴影中,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黑袍上绣着与图腾柱相同的邪恶符文,兜帽笼罩着他的面容,只露出一片深邃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样貌。他发出一声冰冷而沙哑的低笑,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带着刺骨的寒意:
“又一个……自投罗网的虫子?”他的目光落在林昊手中的鳞片碎片上,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还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熟悉气息……看来,安纳尔那老家伙,还没放弃挣扎啊……”
黑紫色的腐化能量从他周身扩散开来,石窟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的腐化气息瞬间浓郁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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