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卷着枯叶,刮过城南的街巷,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耳边低低絮语。
风里裹着寒意,往人衣领里钻,宝玉把粗布衣衫裹得更紧了些,脚步匆匆,朝着勾栏院的方向赶。
他如今在城南赁了间窄的民房,院里堆着柴火,墙根还透着风,比起往日贾府的锦衣玉食,差地别,可他倒也渐渐习惯了,只一心想着读些书,将来能考取功名,洗去从前的荒唐。
前几日傍晚,宝钗悄悄寻来,递给他一包碎银,是自己攒下的体己。宝钗了湘云的遭遇后,宝玉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夜没合眼。
他握着宝钗给的碎银,指尖都攥得发紧,想着就算凑不够赎身的银子,总能先送些钱进去,让湘云少受些苦楚。
到了勾栏院门口,朱漆大门斑驳,门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悠,里面传出丝竹和嬉笑的声音,衬得门口的冷清格外刺眼。
宝玉刚要抬脚往里走,就被守在门口的伙计拦下了。
那伙计穿着短打,脸上带着几分油滑,上下打量他一番,撇嘴道:“客官里边请?今日院里的姑娘都有客了,怕是没空位。”
“我不寻姑娘,”
宝玉急着解释,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有些发紧,“我问你,前些日子被关在柴房的那位史姑娘,她还在吗?我是来赎她的。”
伙计闻言,又仔细看了看宝玉这身寒酸的打扮,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几分嘲弄:“赎人?晚了,这位爷。昨儿晌午就被一位姑娘赎走了,听那位姑娘出手阔绰得很,掌柜的要多少银子,她眼都没眨一下就给了。”
宝玉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升起一丝希望,连忙追问:“那位姑娘是什么模样?你仔细。”
正巧这时,勾栏院的老鸨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捏着帕子,看见宝玉站在门口,先是愣了一下,认出是昔日荣国府的宝二爷,如今落魄成这样,也懒得再摆什么脸色,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接过话头:“模样倒是清丽得很,看着年纪不大,穿的是素色布衫,倒不像寻常来寻欢的,身边跟着几个仆妇,看着就不好惹——昨儿那伙绑了史姑娘的恶霸还来闹事,被她身边的人三两下就打趴下了,厉害得很。我们只听见她身边的丫鬟唤她‘姑娘’,别的底细,我们也打听不出来。”
宝玉喃喃自语:“难道是黛玉……”
除了她,谁还会这般重情,肯为湘云出头?
悬着的心陡然落霖,可转念一想,自己空有满腔心思,到头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反倒要靠黛玉一个女子挺身而出,一股羞愧感涌上心头,让他抬不起头来。
老鸨见他站在那里失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宝二爷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这地方鱼龙混杂,不是你该来的,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宝玉攥着手里的碎银,指节都泛了白,沉默半晌,终究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慢慢往回走。
街巷里的风更冷了,吹得他脸颊生疼,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走起来格外沉重。
他把碎银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心里乱糟糟的,不清是感激还是愧疚。
宝玉走后,勾栏院的后院里,老鸨屏退了下人,对着一个立在阴影里的黑衣人躬身回话,声音压得极低:“回爷的话,方才贾宝玉果然来了,没见着史湘云,听人已经被赎走,就没多问,直接走了。”
黑衣人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声音沙哑,听不出情绪:“继续盯着林府的动静,但凡有一点消息,立刻报来。还有,史湘云那边也别放松,务必查清楚她如今的落脚处。”
“是,人明白,一定办妥。”
老鸨连连应声,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一直等到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才敢直起身子,拿手帕擦了擦汗,心里暗暗嘀咕,这伙冉底是什么来头,竟对一个落魄的姐如此上心。
初冬的夜来得早,不过酉时,色就彻底暗了下来,寒风打着旋儿敲打着窗棂。林府的暖阁里点着炭火,暖意融融,湘云躺在软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眉头却依旧微微蹙着,想来是白日里的惊吓还没散尽。
黛玉坐在灯下,手里翻着一本账册,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湘云身上,眼底带着一丝担忧。
紫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禀报:“姑娘,方才派人去打听了,那伙掳走湘云姑娘的恶霸,已经连夜逃出京城了,想来是怕姑娘追究他们的罪责,不敢再停留。”
黛玉闻言,微微颔首,合上账册,声音平静:“嗯,知道了。再多派些人手看着湘云,守在府里也好,她若是想出门散心也罢,都别离开视线,切不可再出任何岔子。”
“奴婢记下了,这就去安排。”
紫鹃应声退了下去,暖阁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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