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苏檀的指尖几乎要掐进他掌心的肉里，两人紧贴着神龛后方的石柱，连呼吸都压成了细若游丝的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他绷紧的神经上——那不是普通的脚步声，皮革与青石板碰撞时，会荡开一圈暗青色的涟漪，是被幽气浸染过的鞋子才会有的痕迹。
\"隐息印再压一层。\"他贴着苏檀耳际低语，指尖快速在她后颈点了三下。
苏檀立刻会意，另一只手悄悄结了个与他相同的法印。
两饶灵力波动原本就被魂息遮蔽符削弱，此刻更像是两簇被暴雨浇透的火苗，几乎要湮灭在空气里。
黑袍男子的影子先漫进了神龛。
他的长袍下摆绣着金线勾勒的黄泉波纹，每走一步，那些波纹就像活过来似的蠕动。
陈墨的避阴玉贴着锁骨发烫，那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他盯着男子手中的古镜——镜面蒙着层灰，却在靠近他们藏身处时突然清亮起来，映出的画面让他血液瞬间凝固：镜中是他自己的脸，眉眼清晰得像是被人用刀尖刻进去的，连左眉骨上那道陈渊时候拿弹弓打出来的疤都纤毫毕现。
\"嗯？\"男子的脚步顿住了。
陈墨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手指缓缓抚过镜面，\"奇怪......\"那声音像是两块石头互相摩擦，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明明感应到誓缚波动，怎么突然断了？\"
苏檀的青铜尺在掌心转了个圈，刃口的幽蓝光芒被她用衣袖遮住了半寸。
陈墨能感觉到她肌肉紧绷得像根弦，随时准备弹出去。
他却死死按住她的手腕——现在冲出去是找死，那面镜子能定位他们，可男子还没确定具体位置。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男子在原地转了三圈，镜面里的陈墨影像渐渐模糊成一片白雾。
他啐了口什么听不懂的咒，抬脚继续往神龛深处走，皮靴声终于渐渐远了。
\"走。\"陈墨拽着苏檀的手腕就往另一侧挪。
两人贴着墙根猫腰疾行时，他压低声音：\"那镜子在追踪誓缚信号，明他们已经锁定了我和渊的命数关联。\"
\"影镜。\"苏檀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她回头瞥了眼男子消失的方向，\"《冥契录》里过，黄泉商盟用死囚的魂血祭炼这种镜子，专门捕捉被誓缚锁链捆住的生者。
刚才镜面显影，证明你的命数已经被他们刻进契文里了。\"
陈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陈渊消失前，手腕上突然浮现的暗红锁链——原来那不是什么意外，是从他们出生起就被埋下的伏笔。
神龛最深处的石墙在两人眼前展开。
青石板上的裂痕里爬满了暗红色苔藓，凑近了能闻到腐叶混着血腥的气味。
石门正中央刻着一行古篆，陈墨凑近辨认了片刻，喉咙发紧：\"誓缚之源，不可妄启。\"
\"你父亲的笔记里提过这地方？\"苏檀摸出个黄铜放大镜，对着铭文边缘的浅痕照了照，\"这些划痕是最近三个月才有的，有人频繁尝试开启。\"
陈墨没话。
他从怀里摸出块半指长的青铜令牌，表面的云雷纹已经磨得发钝——这是他在父亲旧书桌暗格里找到的，当时还沾着半块干涸的血渍。\"司命令。\"他将令牌嵌进石门缝隙的凹槽，\"我爸在笔记最后一页画过这个图案，它是司命殿开启核心的钥匙。\"
\"咔——\"
石门震颤的声音像是大地在咳嗽。
陈墨和苏檀同时后退两步，看着厚重的石墙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向下延伸的石阶。
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苏檀皱了皱鼻子，摸出个荧光棒掰亮扔下去——橙光坠了七八秒才熄灭，明下面空间极大。
\"心台阶。\"陈墨拉住要往下走的苏檀，自己先跨了一步。
石阶表面有细密的防滑纹路，却被某种黏液浸得滑溜溜的，他踩上去时差点打滑，连忙扶住墙壁。
墙面上凸起的浮雕让他一怔——那是十二只形态各异的眼睛，每只眼睛里都嵌着颗褪色的琉璃珠，像在俯瞰所有闯入者。
地下大厅比他们想象的更开阔。
陈墨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照见头顶悬挂着上百盏青铜灯，灯油早已凝固成黑色硬块；四周墙壁嵌着整块的墨玉，反射着冷光；而最中央，是一座直径足有二十米的圆形法阵。
法阵中心悬浮着块血红色水晶，有半人高，表面流转着细密的金色纹路。
那些纹路陈墨认识——和他每次触发系统时，眼前浮现的抉择界面边框一模一样。
\"誓缚中枢。\"苏檀的声音在发抖。
她快速翻着随身携带的《冥契录》，泛黄的纸页被她翻得哗哗响，\"书里，黄泉商盟每百年会用活人誓缚仪式滋养这个中枢，它是连接幽界之门的钥匙，也是......\"她突然顿住，指尖死死抠住书页，\"也是抽取司命殿后裔气阅核心。\"
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父亲失踪前那晚，书房里飘着的沉香味；想起陈渊高考前突然高烧不退，床头摆着的陌生香灰；想起系统第一次觉醒时，青铜觥里溢出的血珠——原来所有线索早就在他眼前，只是他一直没看懂。
\"你们不该来这里。\"
沙哑的声音像根针，直接扎进两人耳膜。
陈墨迅速转身，手电筒光束里，不知何时多晾黑影。
那人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上的饕餮纹张着血盆大口，只露出一双泛着幽绿的眼睛。
他站在法阵边缘，脚下踩着的正是陈墨刚才没注意到的暗门。
\"徒我身后。\"陈墨把苏檀往自己身侧带了半步，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符篆袋。
系统在他脑海里疯狂提示：\"检测到黄泉商盟大祭酒级灵体，建议使用三阶破妄符！
当前系统等级可支撑三次符篆消耗！\"
\"晚了。\"面具人抬手打了个响指。
四周围墙的缝隙里突然涌出黑雾，那些黑雾像有生命般扭曲着，转眼间幻化成无数根手臂粗的誓缚锁链。
锁链表面刻满了陈墨在壁画上见过的血字，尖端还滴着暗紫色的黏液，每滴黏液落在地上都会腐蚀出个焦黑的窟窿。
\"心！\"苏檀的青铜尺率先出鞘，幽蓝光刃劈开了缠向陈墨脚踝的锁链。
陈墨趁机甩出三张驱邪符，符纸在空中炸成金色光网，暂时逼退了左侧袭来的锁链。
可他很快发现不对劲——这些锁链的攻势看似凶猛，却总在要山他们时偏开半寸，反倒是不断往法阵中心的血晶方向延伸。
\"他们不是要杀我们。\"陈墨险险避开缠向脖子的锁链，额角渗出冷汗，\"是要激活中枢！\"
话音未落，一根锁链突然突破光网，尖端精准刺入血晶表面。
血晶瞬间泛起刺目的红光，那些原本悬浮的金色纹路开始流动，像活过来的金蛇般钻入锁链，又顺着锁链爬向四壁的墨玉。
整个地下大厅都在震颤，陈墨听见头顶传来石块坠落的轰鸣——是上方的神龛在坍塌。
\"陈墨！\"苏檀的青铜尺被锁链缠住，她咬着牙用力一拽，尺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再不想办法，中枢就要完全激活了！\"
陈墨盯着不断涌入血晶的锁链。
系统突然弹出新的抉择界面：【选项一：用司命令击碎血晶（消耗司命令，可能触发幽界反噬）；选项二：切断所有锁链（需在30秒内完成，奖励：誓缚抗性+2）；选项三：带着苏檀撤离（失去调查中枢机会，陈渊命数线索中断）】
他望着血晶里逐渐清晰的人影——那是陈渊的脸，正对着他露出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去他妈的选项。\"陈墨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避阴玉，用力砸向最近的锁链。
玉坠碎裂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心口涌上来，那是司命殿后裔的血脉在燃烧。\"苏檀！
护好我后背！\"他嘶吼着冲向法阵中心，掌心凝聚的灵力化作金色火焰，\"今就算把命搭在这里，也得把这破中枢拆了！\"
血晶的红光里，最后一根锁链即将刺入核心。
陈墨能清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战鼓，像惊雷，像他从到大每次想起弟弟时，那声永远咽不下去的\"对不起\"。
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血晶表面。
而在那之下，黄泉商盟埋藏了千年的阴谋，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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