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凡从深沉的黑暗与剧痛中挣扎出一丝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并非身体的痛楚，而是识海中那微弱却异常温暖的乳白色光晕。
是那枚往生灯碎片。
它静静悬浮在识海边缘，靠近布满裂痕的六蕴道莲，散发着柔和纯净的安宁气息。这气息与青莲的创生净化之力、轮回意蕴的流转指引相互交融，如同最上等的粘合剂与养分，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滋养、修复着他受损严重的道莲与神魂。虽然距离痊愈还差得远，但至少稳住了根基，遏制了崩溃的趋势。
陆凡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清雅、燃着安神檀香的静室。身下是柔软的云床，身上盖着轻暖的丝被。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显然他昏迷期间被喂服了上佳的疗嗓药。
他尝试动了一下，全身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神魂也阵阵虚弱，但基本行动无碍。六蕴道莲虽然黯淡，却在碎片光芒的温养下，缓慢地自我修复着。
“你醒了。”一个娇柔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陆凡转头，只见蝮蛇夫人倚在门边，依旧是一袭墨绿长裙，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简，凤眼微挑，打量着他。
“多谢夫人相救。”陆凡撑起身，靠在床头，声音还有些沙哑。
“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引出的那枚碎片。”蝮蛇夫人缓步走进，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将玉简放在一旁的几上，“若非它与你体内力量同源，自发护主，再好的丹药也救不回你神魂根基。那种强行斩断因果联系的‘业火’反噬，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陆凡：“现在，我们可以坦诚一些了吗，陆公子？或者……该如何称呼你？身怀青莲之力，初火之息，轮回之蕴，能引动往生碎片共鸣，甚至引来归墟注视的人，绝不会是黑齿港一个无名散修‘陆七’。”
陆凡沉默。他知道，经此一事，再想完全隐瞒已不可能。蝮蛇夫人见识广博，心机深沉，必然有所猜测。
“在下陆凡。”他最终报出了真名，但未多言来历。
“陆凡……”蝮蛇夫人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泛起更深的好奇，“近来星海暗流中，倒是有个名字传得沸沸扬扬。据一个叫陆凡的年轻修士，身负多种禁忌传承，在星盘搅动风云，引得巡司通缉，极乐楼追索，甚至与归墟变故有所牵连……莫非就是阁下？”
“正是在下。”陆凡坦然承认。既然对方已猜到，隐瞒反显心虚。
“果然。”蝮蛇夫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难怪手段如此撩。那么，阁下冒险来黑齿港，目标恐怕不止是那油灯底座吧？还有你那位一直沉睡不醒、气息奇特的女伴……她中的，可是冰凰一族的‘燃心禁术’？需要‘往生’之力才能弥补？”
陆凡心中一凛。此女观察入微，竟然连雪倾颜的状态都摸清了七七八八！
“夫人慧眼。”他沉声道，“在下确实需要完整的往生灯线索或部件，救治同伴。”
“救治同伴……”蝮蛇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似是没想到这个理由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她沉默片刻，忽然道：“那枚碎片，对你同伴的伤势有帮助吗？”
陆凡感应了一下识海中碎片的气息，点零头：“此碎片蕴含精纯往生安魂之力，能稳定神魂，滋养本源，虽不足以弥补燃心之损，但可延缓恶化，争取时间。”
“如此甚好。”蝮蛇夫人将几上的玉简推到陆凡面前，“这枚玉简里，是那油灯底座诅咒被触动、碎片析出后，妾身以秘法回溯感知到的一些信息碎片，以及关于‘往生古道’和归墟外围的部分已知情报。算是妾身合作的诚意。”
陆凡拿起玉简，神识探入。信息确实零碎，但价值极高。其中提到了油灯底座可能出自“往生古道”第三驿站“冥河渡口”，与“冥河之灯”（往生灯重要仿品或部件）有关；诅咒核心混杂了古道陨落者的怨念、归墟寂灭气息以及某种古老献祭仪式的残留；甚至隐约指向了归墟外围某个可能存在“往生灯”真正残骸或线索的坐标区域，但坐标模糊不清，危险重重。
“这些信息，足以让阁下对往生灯的追寻更进一步。”蝮蛇夫人缓缓道，“现在，谈谈我们的交易。三日后拍卖会，妾身可以确保万魂宗的鬼哭上人、巡司暗线无法干扰你竞拍。甚至，若你资金仍有缺口，妾身可以借你一部分，利息……就用你将来从油灯底座中获得的部分奥秘分享来抵偿，如何？”
条件很优厚，但代价是更深的捆绑。
“夫人需要我做什么？”陆凡问道。
“聪明。”蝮蛇夫人笑了，“第一，拍卖会结束后，无论是否拍得油灯底座，你需要帮妾身完成一件事——探索黑齿港东北方‘寂灭星渊’深处一处新发现的古遗迹。那里也有强烈的魂力与往生波动，且与这油灯底座似有呼应。妾身怀疑那里是‘往生古道’的另一处节点，或与冥河文明有关。遗迹危险，需要你对魂道与往生之力的理解。”
“第二，关于归墟的注视……妾身对这背后的隐秘也很感兴趣。若阁下将来与归墟势力有所接触或冲突，妾身希望得到相关信息，或许……在某些时候，我们可以互为援手。”
两个条件，一个近期，一个远期，都将陆凡与蝮蛇夫人乃至黑齿港的暗渊组织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陆凡沉吟。探索古遗迹虽有风险，但也是获取往生灯线索的机会。而与蝮蛇夫人这等地头蛇结成某种程度的同盟，对目前被多方追索的他来，并非坏事，至少能多一层掩护和情报来源。至于归墟……那是他迟早要面对的敌人。
“可以。”陆凡最终点头，“但探索遗迹的具体细节、风险分配、所得如何划分，需事先约定。另外，关于我的身份和信息，希望夫人能代为保密。”
“这是自然。”蝮蛇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具体细则，待你伤势稍复，我们再详谈。这是‘血玉生魂丹’，对修复神魂有奇效，你先服下。”
她又取出一个玉瓶递给陆凡，随即起身：“三日后拍卖会，妾身会安排你在独立包厢。好好休养，陆公子。黑齿港的舞台，已经为你搭好了。”
完，她袅袅婷婷地离去，留下淡淡的香气。
陆凡服下丹药，感受着药力化开，配合碎片与六蕴道莲的自我修复，伤势开始加速好转。他再次拿起那枚玉简，仔细研读其中的信息。
“往生古道第三驿站，冥河渡口……冥河之灯……归墟外围坐标……”一个个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他越发肯定，那油灯底座至关重要。而蝮蛇夫人提到的寂灭星渊古遗迹，也必须去探一探。
他转头看向静室一角，那里静静躺着依旧沉睡的雪倾颜，被他从密室中移到了此处，由蝮蛇夫人安排的侍女照看。冰蓝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容颜苍白却安详。
“倾颜，快了……”陆凡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
三日后，拍卖会，将是他获取关键物品的重要一步。而之后探索遗迹，或许就能找到弥补燃心之损的真正希望！
他闭上眼，全力引导药力与碎片之力，修复己身。六蕴道莲在温暖的光芒中，裂缝开始缓慢弥合，甚至因为经历了业火焚断因果的淬炼，以及往生碎片之力的浸润，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坚韧与通达。
风暴将至，他必须尽快恢复，以最佳状态，迎接挑战。
静室外，黑齿港依旧在黑暗中吞吐着欲望与罪恶。而一场围绕“往生”之谜的更大漩涡，正在悄然成形。
（第32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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