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某老式居民区。
午后的阳光透过泛黄的窗户，洒在地板上。
退休教师张阿姨关掉羚视。
电视上，还在重播着昨那场研讨会的新闻。
那个叫林墨的年轻人，和他的“桥梁”的故事，像一颗石子，在她古井无波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家里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后，是她孙子的世界。
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也从未被允许进入的世界。
孙子浩今年十七岁，自从被儿子送到这里读高中后，祖孙俩的交流就仅限于“吃饭了”、“我饱了”、“我回房了”。
她只知道，孙子的大部分时间，都献给了那台会发光的屏幕。
他会对着屏幕里的人儿大喊大叫，时而狂喜，时而暴怒。
他戴上耳机，就隔绝了整个世界。
张阿姨想和他聊聊学校，聊聊生活，可每次换来的，都是不耐烦的沉默，和那扇重重关上的门。
新闻里，那个货车司机父亲的故事，像针一样，刺痛了她。
她也想搭一座桥。
可她手里，既没有木头，也没有石头。
张阿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内心人交战。
她不敢敲门，因为每次敲门都会引起孙子的不耐烦。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颤颤巍巍地拿起了许久未用的智能手机。
她翻出一个几乎被遗忘在通讯录底部的号码。
备注是“浩”。
她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许久。
他会不会觉得我烦？
他会不会直接挂掉？
他会不会……在忙？
无数个念头闪过，但最终，那个想和孙子话的渴望，压倒了一牵
她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的“嘟嘟”声，仿佛敲在她的心上。
“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带着浓浓电流音的少年声音。
张阿姨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清了清嗓子，心翼翼地开口。
“浩啊，是奶奶。”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五秒钟，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充满了警惕和怀疑。
“你不是我奶奶。”
“你是谁？想干嘛？”
“我告诉你，我没钱，别想骗我！”
张阿姨愣住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主动打过去的第一个电话，换来的竟然是这个。
“我……我真是奶奶啊，浩。”她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呵，现在的骗子，戏演得真全套。”孙子冷笑一声，
“我奶奶从来不给我打电话。吧，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你想用这个骗我转钱？”
一股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张阿“姨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
“浩，你忘了？你五岁那年，在乡下老家，非要去后山的河里捞月亮，结果掉进水里，是我把你背回家的。”
“你浑身湿透，还发着高烧，哭着再也不调皮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个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细节，是只有他们祖孙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奶奶？”
这一次，声音里没了警惕，只剩下无尽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真的是你？”
“是我，傻孩子。”张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确认了身份，电话两端却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浩不知道该什么，他已经习惯了和奶奶之间那种相敬如“冰”的距离。
张阿姨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
她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把腹稿里准备好的一百句嘘寒问暖都忘了。
最终，她鼓起全部的勇气，问出了那个让她自己都觉得荒唐的问题。
“那个……浩……”
“电视上的那个游戏，《双人成蟹……”
“你能……教奶奶玩吗？”
“……”
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回答，而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浩的手机，从手里滑了下去。
他整个人，如同被一道雷劈中，僵在原地。
奶奶？
要玩游戏？
还要我教她玩？
这比上掉陨石，比地球开始逆转，还要让他觉得离谱。
他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对着话筒，结结巴巴地问。
“奶……奶奶，你再一遍？你要干嘛？”
“我想……玩那个游戏。”张阿姨的声音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浩沉默了。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拒绝，他觉得这太荒谬了。
可不知为何，当他听到奶奶那带着一丝祈求和不安的声音时，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出口。
“……校”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那你……得有电脑。”
“有，有，你爸淘汰下来的那个笔记本，我一直留着。”
“还得迎…游科平台的账号。”
“那是什么？”
浩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意识到，这可能比他打一整晚的排位赛还要累。
“我……我远程教你吧。”
接下来的两个时，对浩而言，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漫长折磨。
也是一次他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旅程。
“奶奶，你看到屏幕上的那个箭头了吗？对，那个会动的。”
“你用手，在那个板子上划，让它动起来。”
“哪个板子？”
“……就是键盘下面那块方的。”
“哦哦哦，动了动了！真神奇！”
浩通过远程协助软件，看着奶奶电脑屏幕上那个鼠标指针，像一只喝醉聊苍蝇，到处乱飞。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双击打开”这个动作，对很多人来，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堑。
注册账号，更是灾难中的灾难。
“用户名？”
“就是你的网名，随便起一个。”
“那江…‘爱孙子的奶奶’？”
浩的脸瞬间涨红，幸好奶奶看不见。
“换一个，这个被人注册了。”
“密码？要多长？”
“银行卡密码你知道怎么设吧？一样的。”
“哦，那我设成你的生日。”
“……奶奶！”浩哭笑不得，“别告诉我，密码不能是这种简单的。”
好不容易注册成功，到了购买游戏的环节。
张阿姨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支付二维码，又警惕起来。
“浩，这个不会是骗钱的吧？现在新闻上老，扫个码，钱就没了。”
“奶奶，这是正规平台，林墨你总知道吧？央视都报道了，就是他家的。”
“哦，那个年轻人啊，那应该没问题。”
当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当《双人成蟹的图标出现在电脑桌面上时，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打赢了一场世界总决赛，浑身虚脱。
“好了，奶奶，你点那个图标，游戏就开始下载了，有点大，可能要一晚上。”
“哦，好，好。”张阿姨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那个……浩啊。”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明……明你能陪奶奶玩一会儿吗？就一会儿。”
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游戏里那几个灰色的队友头像，和聊框里催他上线的消息。
鬼使神差地，他回了一句。
“行，明下午，我教你。”
挂掉电话，浩靠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花板。
他觉得今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可手机里，奶奶发来的那句带着错别字的感谢短信，却又无比真实。
“浩，你真是奶奶的好孙子。”
他忽然觉得，屏幕里那些打打杀杀，好像……有点索然无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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