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月光像把银锥刺入地宫穹顶，李玄策的登山靴碾过满地青灰砖屑。青铜门环上的螭吻浮雕正在渗水，冰凉液体顺着他的虎口滑落，在掌心凝成与女儿糖画一模一样的尾羽纹路。
东南巽位的封石松动了！陈教授的喊声撞在回廊石壁上，惊起成片岩栖沙蝠。李玄策侧身避让时，后腰撞到壁画中鹿角萨满的青铜手杖，杖头悬挂的骨铃竟发出妻子捣药时的闷响——三浅一深，正是她分拣川贝母的节奏。
老吴的火把突然爆出团幽绿焰苗，照亮石阶暗处蜷缩的干尸。那具尸骸的右手食指以奇异角度弯曲，指甲缝里嵌着半粒山楂核——李玄策瞳孔微缩，这与女儿上月嗑瓜子卡牙时，自己在急救手册上见过的海姆立克手势如出一辙。
九重锁芯必须同时转动！陈教授的羊皮手套刮过青铜门表面浮锈，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二十八宿星图。李玄策的登山镐突然脱手，在岩壁划出的火星竟组成女儿寒假作业本上的错别字——本该是的星宿名，此刻却在火星明灭间指向壁画中萨满缺失的右眼。
当地宫深处传来编钟轰鸣时，李玄策摸到腰间硬物。那是女儿塞进他行李包的铁皮青蛙，此刻发条齿轮的齿距竟与锁芯纹路完全契合。随着发条转动七圈半，青铜门轰然洞开的气流掀飞陈教授的笔记本，纸页间飘落的银杏书签正是妻子去年夹在《西域药典》里的那枚。
祭坛中央的玄鸟雕像左翼缺了三根翎毛，豁口处残留的松香让李玄策想起离家前夜。女儿偷偷用火漆封印阁楼木箱时，蜡油滴在箱面的形状与此处缺口严丝合缝。当他将火把插入缺口，九具黄金面具突然齐刷刷转向西北乾位——那里岩壁的裂缝走向，竟与妻子晒药时在四合院青砖地泼出的汤药渍分毫不差。
心七星钉！老吴的洛阳铲撞飞三枚乌黑铁钉，其中一枚钉尾拴着的红绳让李玄策喉头发紧。那是女儿扎辫子用的头绳，此刻在阴风中飘荡如引魂幡。他挥刀斩断红绳的瞬间，祭坛底部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青铜板缝隙渗出原油的气味——与妻子书房打翻的煤油灯气息惊人相似。
萨满们从暗影浮现时，为首者手中的蛇形权杖让李玄策太阳穴突跳。杖头镶嵌的孔雀石纹路，分明是女儿用蜡笔在窗玻璃上涂鸦的波浪线。当五名黑袍人结成五芒星阵，李玄策突然扯断腕间五彩绳——端午时女儿给他系的百索此刻崩散，五色丝线飘落在祭坛沟壑，恰好卡住阵眼转动的青铜轮盘。
月光攀上穹顶中央的玉璧时，李玄策在玄鸟喙部摸到黏腻残渣。这带着桂花香的糖霜让他嘴角微扬，女儿总爱把不吃的点心藏在最古怪的地方。随着糖渣在舌尖化开，雕像胸腔突然弹开暗格，露出用蜡笔写着爸爸收的牛皮纸包——里面裹着的《声律启蒙》残页，正对应着祭坛表面浮现的星算口诀。
子夜钟声从地宫深处传来，李玄策的虎口被震裂的青铜板割出血痕。血珠坠入星芒阵眼的瞬间，他看见九具干尸的黄金面具同时皲裂，露出内层裱糊的宣纸——那是女儿练字的毛边纸，歪扭的地玄黄此刻在血光中扭曲成《李氏族谱》缺失的页码。
当最后一块封石归位，李玄策在祭坛底部摸到个温润物件。半枚羊脂玉扣上的同心结，让他想起妻子修补祖传玉佩时独创的九曲回环编法。月光突然被游云遮蔽，他却对着黑暗轻笑出声——此刻四合院的西厢房里，定有盏烛火将玉扣投影在窗纸，补全星图中最后一道缺失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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