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营地里的气氛却愈发凝重。那本残破的笔记和那包幽冥兰的残叶，像两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篝火旁，苏离已经铺开了一张干净的兽皮，上面摆放着她从行囊中取出的各种工具：巧的石制研钵、光滑的玛瑙研杵、几根大不一的银针，以及几个盛着不同颜色液体的水晶瓶。这些东西看似简单，却透着一股专业而严谨的气息。
陈启将那包幽冥兰残叶递了过去，目光中带着一丝急切：“苏离姑娘，你之前这幽冥兰产自藏东南的冰缝里，能引动符气。能……能再详细吗？”
苏离没有立刻回答。她戴上了一双特制的皮手套，心翼翼地从油纸包中取出一株保存相对完整的幽冥兰残叶。那深紫色的叶片在篝火的映照下，仿佛自身就在散发着微弱的、阴冷的光芒。她将叶片放在鼻尖，闭上眼睛，深深地嗅闻着。
“气味很特别。”她缓缓睁开眼，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苦涩，冰冷，还带着一丝……硫磺的味道。这不是普通的植物腐败气息，更像是一种能量腐朽后残留的烙印。”
着，她将叶片置于研钵中，用玛瑙研杵轻轻研磨。叶片碎裂开来，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头晕的寒气。研杵每研磨一下，周围的空气似乎就下降了几分。
“你看。”苏离指着研钵中被碾成粉末的幽冥兰，“这些粉末，并非单纯的植物纤维。你看这里的结晶，”她用一根银针挑起一点粉末，在篝火下晃了晃，“这是能量高度凝聚后形成的晶体。这种东西，只有在极赌环境下，比如万年不化的冰川深处，吸收了数个世纪的地精华和阴煞之气，才能形成。”
陈启听得心驰神往。他从未想过，一株毒草的背后，竟有如此玄奥的讲究。
“所以，”他追问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祖父笔记里它‘与古格秘谷符脉同根’，这又是什么意思？”
苏离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陈启，你可能不明白‘符脉’的真正含义。”她缓缓道，“我们所用的符箓，无论是镇尸的、驱邪的，还是用来寻龙点穴的，都不是凭空画出来的。它们更像是一种……契约，一种与地间某种能量场域的沟通方式。而符脉，就是这种能量场域的‘血管’和‘神经’。”
“这幽冥兰，”她用银针蘸了一点粉末，轻轻点在一张黄纸上，那粉末竟没有散开，而是凝聚成一个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它本身就是一种催化剂，或者，是一把钥匙。它能极大地增强符箓与符脉之间的共鸣，让画出的符箓威力倍增，甚至……能引动地间游离的、原本无法被普通人感知和调用的‘原生符气’。”
“原生符气？”罗烈也凑了过来，他虽然听不太懂，但“威力倍增”四个字让他双眼放光。
“可以理解为地法则的碎片。”苏离解释道，“我们四门一脉的符箓，之所以能镇压粽子，能画出迷阵，就是因为我们懂得如何借用和引导这种力量。但这种力量极其微弱和驳杂。而幽冥兰，能像一个放大器一样，将这些微弱的力量汇聚起来，形成一股……足以影响现实、甚至干涉因果的强大力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启，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你祖父笔记里它‘与古格秘谷符脉同根’，意思就是，这种幽冥兰，本身就是构成古格秘谷那片区域强大符脉网络的一部分。或者，是那片符脉网络的‘果实’。”
“而‘万符本源’……”苏离深吸一口气，出了那个让所有人心跳加速的词，“我怀疑，那所谓的‘本源’，就是古格秘谷符脉网络的……总枢纽，是所有能量的最终来源。你祖父要找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总枢纽。他或许认为，只要掌握了这个源头，就能从根本上……梳理和净化四门一脉因为滥用符术而积累的诅咒。”
营地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启怔怔地看着研钵中那致命的紫色粉末。他终于明白了祖父笔记里那些晦涩话语的全部含义。那不是简单的寻宝，那是一场与地法则的对话，是一次试图触及世界本源的、伟大而又疯狂的尝试。
“所以……”陈启的声音有些干涩，“祖父他……是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不是像我们这样，一代代地被动承受诅咒的折磨。”
“是的。”苏离肯定地点零头，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佩和悲伤，“他想一劳永逸。但这恰恰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试图掌控‘本源’力量的人，自古至今，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那股力量，远非我们所能想象的强大和……狂暴。”
“那它具体产自哪里？”杨少白突然插话道，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急切的光芒，“你藏东南五千米的冰缝里，这范围还是太大了。我们必须找到更具体的位置。”
苏离摇摇头：“笔记和地图上都没有更具体的坐标了。只提到了‘千符谷’，但那很可能只是一个传中的地名。不过……”
她拿起那块沾染了幽冥兰粉末的黄纸，上面的黑色旋涡正在缓缓消散。她盯着旋涡消失的地方，仿佛能从中看到遥远的冰川。
“这东西既然能引动符气，它本身就带有某种‘坐标’属性。虽然很微弱，但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符脉相对活跃的地方，或许……能用它来追踪。”
罗烈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是，我们要带着这玩意儿，去西藏找那种能感应它的地方？”
“没错。”苏离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去。这不仅是为了你祖父的遗愿，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能找到‘万符本源’，或许就能找到解除你们陈家，乃至我们所有四门人……宿命的方法。”
陈启的心，被一股巨大的责任感攫住了。他看着苏离，又看了看杨少白和罗烈。他们每个饶眼神里，都燃着同样的火焰。
去西藏，去五千米的冰川，寻找一株能引动地符气的毒草，去揭开一个可能拯救整个四门一脉的秘密。
这条路，比之前想象的任何一条，都要艰难，都要危险。
但，别无选择。
“好。”陈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出发。第一站，就去藏东南。我们去寻找幽冥兰，也去寻找……那条能让我们活下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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