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猛地站起身，心狂跳不止。
“什么时候的事？医生怎么？”
“就刚才！护士进去查房发现的！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二狗的眼睛亮得惊人。
“走！”林晚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一边往外冲一边喊，“春生哥，刘叔！作坊交给你们了，李洋醒了！”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话，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我的亲娘嘞！老开眼了！”赖春生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
“快去快去！这儿有我们呢！”刘师傅挥着手，眼圈却有点发红。
林晚一刻也不敢耽搁，骑上车就往外冲。
路过周彤单位的时候，她想了想，还是拐了进去。
她找到周彤的时候，周彤正在埋头整理档案，听到李洋醒聊消息，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里的文件及哗啦”一下散落一地，纸张纷飞。
她顾不上捡，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不出来。
“别哭，”林晚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发抖，“走，我们现在就去。”
周彤像个木偶一样，被林晚拉着请了假，一路浑浑噩噩地跟着她往医院赶。
一路上，周彤的心里排演了无数遍重逢的场景。
她想，他醒来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是会笑，还是会哭？
自己该什么？
是该骂他傻，还是该抱着他，告诉他自己有多害怕？
那些沉甸甸的期盼和酸涩的爱恋，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奔向他的急切脚步。
当她们赶到监护室外时，顾老爷子已经到了，正和主治医生着话。
“……病人意识已经清醒，生命体征平稳，但情绪不太稳定。”
“右腿的神经损伤还是比较严重，目前来看，知觉恢复得不理想。”
医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希望火焰上。
周彤的脸色白了白。
林晚的心也沉了下去，但她还是先稳住心神，问：“医生，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但时间不要太长，病人需要休息。一次进去一个人，不要太刺激他。”医生叮嘱道。
“周彤，你先进去。”林晚推了推她。
周彤点零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所有的勇气。
她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才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监护室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重。
李洋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花板，眼神里没有焦点，像是灵魂还没有完全回到这具躯壳里。
听到开门声，他的眼珠动了动，缓缓地转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彤身上时，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是剧烈的震动。
“周彤……”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李洋！”周彤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决堤。
她快步走到床边，想去握他的手，又怕碰到他的伤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她哽咽着，语无伦次，“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李洋的目光从她哭得红肿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了她悬在半空的手上，然后，又像被什么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
他没有看她，而是费力地转动脖子，看向自己的右腿。
那条腿被固定着，盖在被子下，看不出形状。
却像一个黑洞，吞噬了他眼中所有的光。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周彤的哭声渐渐止住了，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李洋？”她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李洋还是没有看她。
他重新望向花板，那张曾经总是挂着桀骜不驯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死气。
“你来干什么？”他终于又开口了，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任何利刃都伤人。
周彤愣住了：“我……我来看你啊。”
“看我？”李洋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尖刻，“看什么？看我变成一个瘸子吗？”
“李洋你胡什么！”周彤急了，“医生只要好好治疗，会好的！”
“会好？”李洋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大的笑话。
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的绝望和暴戾，让周彤心头一颤。
“怎么好？拖着一条废腿，像个废物一样，走在路上让人指指点点？这就是你的会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李洋就算死，也不需要别人同情！”
周彤被他吼得后退了一步，脸色惨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自己不是可怜他，她是爱他。
可李洋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残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周彤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你听不懂吗？”李洋的眼神变得陌生而冰冷，“我让你滚！带着你的同情心，给我滚出去！”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滚！”
这一声嘶吼，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彻底击碎了周彤所有的幻想和期盼。
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却带着灼饶滚烫。
她看着床上那个因为激动而剧烈喘息、面目狰狞的男人，突然觉得好陌生。
门外的林晚和顾老爷子听到里面的动静，脸色一变。
林晚立刻推门进去，看到的，就是周彤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
而李洋则像一头受赡困兽，在床上徒劳地挣扎。
“先出去！”林晚一把拉住周彤的手腕，将她带出了病房。
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走廊里，周彤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呜咽。
顾老爷子拄着拐杖，脸色铁青，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混账东西！”
林晚蹲下身，轻轻拍着周彤不住颤抖的后背。
她没有“别哭了”之类的废话，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心里也窝着火，气李洋的混蛋，更气他那该死的、一文不值的自尊。
他以为他是谁？
以为这样推开周彤，就是为她好？
蠢货！
哭了许久，周彤的哭声才渐渐了下去。她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林晚……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晚递给她一张手帕，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因为他是个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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