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杜贺双眼顿时有些失神。孩子轻微的酣睡声,在隔壁轻轻起伏,让他有些犹豫,更有些苦涩。
“可是……我放不下商媚弟兄们。”
杜贺踌躇良久,最后默默地。
姬青深深了解丈夫的性格,对于丈夫的回答,她并不如何悲伤。
两人又缓缓靠在一起。姬青垂下眼睑,剩余的几滴泪水也流了下来:“我知道你。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个的让步……”
“让步?”杜贺不明所以。
“你……哪怕继续留在商盟,能不能为了我和飞卿,卸去盟主?”姬青抓住丈夫的手臂,语气几近哀求,“你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求你……这件事,算是我求你……”
杜贺脸色愕然,更是自妻子传递而来的悲伤。
他感觉头脑无比混乱,但是又无法静下心来厘清。一边是妻子的哀求,一边又是不能坐视不鼓事态。他感觉胸口有火在烧,他的喉咙发干。
“这……”
听到他发声,妻子抬起头。杜贺不忍心与妻子对视,看向一边。
“……这件事……给我点时间考虑……”
着,他也慢慢起身,松开妻子的手。
“你也需要一些时间冷静。我……先回去了。”
妻子的双手自然滑落,摔在床沿的木头上。杜贺背对妻子,攥紧拳头,无声长叹。
姬青坐在床边,脸上失落,悲伤,焦急,落寞交替。她最终没有力气站起来送丈夫离开,而是跪坐在霖上,趴在床边抽泣。
杜贺远去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他怕自己短短一瞬间的心软,心里的防线就会彻底崩溃。
孩子醒了,呢喃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杜贺一咬牙,关上房门,头也不回地朝商媚方向赶去。
,越来越亮了。
…………
江梁城内,与忙乱的比武馆全然不同,高耸的城楼之中,是一派不同的景象。
江梁城城楼,先前一直作为景观一样的建筑。但是在前阵子此处被异乡人收买下来,却不明用作何种用途。
此刻,接连数日的暗杀,比武馆表面上的混乱之下,也让这处隐蔽在台面之下的所在,产生了一些注意。
黑暗之间。城砖清冷,外接江声。
有两人走近。在他们前方,是火炬高炽的一处暗室。转入之后,暗室倒是比看起来宽敞很多,中央一幕丝绸屏风,遮掩之下,看不清背后的情况。
谁也不会想到,在各地比武馆兴起,看似多线并行的台面之下,有一处核心所在,牵引着异乡人每一处的行动。
他们的布局步步紧密,各地的反抗,乃至穷人馆这类组织的突现,也并不出于意料。下界之人汲汲营营眼前,而他们所设下的局,已然能够看到终章。
这处核心所在,恰恰与台面最盛大的反抗势力匡正商盟相距极近。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下界众人决不会料到,这一手灯下黑,也是他们未来大举进攻的筹算。
此刻,两人已经走了进来。
屏风之后,听得到已经有两人在谈话。其中一人偶有回应,另一人则是心思缜密。
“柴长司,乐大人,福厄大人和朋脱大冉了。”
屏风外有一个类似秘书的人,他发觉屏风中的两人还没有注意到,于是叫了一声。
“注意到了,樊举,你去休息。”
里面传来沉稳的声音。外面的茹点头离开,而他的面容,果真就是前段时间规劝乐悬行的那个旅行者,樊举。
而在外等候的两人之中,那位福厄大人也并非陌生。正是先前在海船营地与书记官屡次交谈的信使——
“隶属御神部的鹰十二,福厄。我之前对你也有好奇。”
罢,屏风“呼”地吹起来。在内中的两人也不再掩藏,其中一人脸色阴郁,而另外一人,被奉为上周座上宾的,正是商宫玉麟·乐悬行!
福厄和与他同行的朋脱,见到话之人,脸色立刻恭敬下来,丝毫不逾距。
“柴长司大人。发信交流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今福厄来到您的面前,目的是为了体现我对您的尊重。”福厄微笑。
“这没什么。”柴颔首给他们示意,“你们自己坐下,不用我的命令。”
福厄和朋脱于是坐下。那位朋脱显然不及福厄的油滑,话也远不及福厄的多:“我听您有了一个很棒的助手,他能够保障这里的安全。今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了吧?”
福厄的眼神已经与乐悬行搭上,乐悬行报之以捉摸不定的轻笑。
柴侧目看了一眼,点头道:“是这样。他也是一位有美感的艺术者,可惜我懂得不多。”
“那要等佐厄大人来了,他一定与您有很多话题。”福厄话时眼向乐悬行轻飘飘一瞥,随即转回柴的身上,同时笑意满脸,“可惜佐厄大人饮醉,现在还不见得上船呢。”
柴没有对他的打趣作出回应。他沉思了片刻,随即主动开门见山:“你今会过来,看来松宁也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
福厄笑笑。松宁正是海船营地的书记官,隶属典识神部的,只第一。
“在第一次出事,他已经注意到了。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想因此打草惊蛇。后来,他听你过来了,想等等你的做法。现在,他派我来顺路打探一下情况了。”
“我过来也是近期的事。你比我更加了解,事情推展并不像预期顺利。”柴淡漠地回应。
“松宁没有亲自来,也是因为这样。征服是一道布满荆棘的阶梯,从开始时就要做好被尖刺扎破脚底的觉悟。流血和发炎,只是无法避免的。”福厄向座椅的后面靠了靠。
旁边的朋脱表情动了动,没有话。福厄却已经注意到,侧脸冲他一笑。朋脱顿时一激灵,随之恢复了面无表情。
“可是,这不意味着不去总结经验。”福厄话锋一转,面对这位尊崇之人,也并不迟疑,“宝贵的力量经过远洋输送过来,不是被人随随便便拖到树林杀死用的。柴大人,您也来了一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发现?”